“吱呀——”沉寂许久的门被推开。
院子外打扫的下人听到动静,抬头望见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出来。
她防备地眯着眼,手中握紧扫把。
“诶,小福晋你回来?”那人睁大眼睛,看着长大不少的小主人。
福晋不是说小福晋回张家养病去了吗?
怎么,她突然又回来了?
“嬷嬷,额吉和阿齐哥哥呢?”小人热切的话语令人心生几分亲切。
“福晋在祠堂,她…”
那嬷嬷手指却仍旧绷直并拢,信手指了个方向。
听闻此言江南念并没有多想,直接往那边跑去。
身后的人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扫地。
“额吉…阿齐哥哥…我回来了…”
厅外突然传来许久未曾相见之人的声音,让人身体一僵。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却被江南念推开门身后射进的微光刺了眼,她已经许久不曾看见阳光了。
江南念站在门槛外,屋内满目挂白,王妃跪在棺木前烧着纸钱。
“额、额吉…”
江南念颤着唇,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妃跪地许久,想要起身却撑不起来。
还是在下人的搀扶下,准备往外走,“小月亮,不要过来…”
江南念不可置信的轻飘飘走了过去,“这里边是谁?”
是阿齐哥哥还是阿玛?
不对,按照这灵前各色档次,所以是阿齐哥哥的阿玛,对吗?
“是王爷走了,小月亮,乖,你小孩子家家,不要看。”
额吉怕你看了,日后会做噩梦。
“额吉,我不怕。阿玛对我很好,他不会吓着我。”
已经去的人,青灰色的脸,着了王爷的朝服,享最后的荣光。
几日几夜未曾进食米水的王妃,又因她的突然出现惊喜乍欢之下晕倒了。
江南念打起精神,拿出府里头小主子的气势安排人送了王妃回屋休息。
又拿了小王爷给她的印鉴发号施令。
“劳烦长史着人去世交、姻亲家报丧,多加一倍的人手守好门户。特别是府里库房…”
“府里护卫带人照常一切,库房书房重地不许人靠近。”
“司房算好此次阿玛出殡各种费用,带着账本开支去总务处划账拨款。”
“祠堂这里由管事带领苏拉负责洒扫祠堂内外,不要让过来吊唁的贵客没有下脚之地。”
“厨房管事预备好接待客人的事务,各色采买依照阿玛该有的规格来采买。若是不够,长史着人从庄子上送过来。”
“茶房备好茶叶、点心、各色物品招待客人…”
“更房这批人分为东、西两组,隔日轮流值夜、巡更和清晨洒扫内、外院落。”
“档子房管理好府上各人,若是有不长眼的先记录在案。”
“阿玛不在了,还有额吉和我。若是有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有了外心的狗东西,我是不介意赏了板子,殉葬了送去下头服侍王爷。”
“把阿玛的事情安排好,有功者赏,是好是坏在于你们自己。”
府里有品级的小主子站在灵前,连消带打条理清楚的一番安排。
王府长史带头拱手行礼,口中称是。
原本留在这里的下人都是在旗的包衣,纵然有了一点小心思此时也是按下不表。
她若是早些回来,是否就不会让额吉那么操心了?
额吉盼着她和阿齐哥哥平安长大,如今阿齐哥哥在海外。
她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早些回来呢?
“不要……不要……”
床上的王妃细细呢喃着,她眉头紧皱着,不断轻晃着脑袋,好似试图从梦魇中逃离。
陪嫁嬷嬷赶紧把睁开眼眸的王妃搀扶靠在身后枕头上,“福晋,你醒了。来,喝口参汤。”
“小福晋回来了,福晋也该打起精神了…”
随身伺候的嬷嬷把江南念回来的各种举动告知了王妃,也是想让她有些精神气撑下去。
“好,我喝。我不能把事情都压在她一个小姑娘身上,府里还需要我。”
休息了半日的王妃又慢慢进补了些吃食,也缓了过来。
接连几日,处理好了出殡的事务。
面对王妃,江南念面上透出些许踌躇,她抿了抿嘴。
询问的话语卡在喉咙中,久久不能言说。
但是她清楚,还有更要紧之事需要。
在王府短短的天伦之乐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如此,更应守护好阿齐哥哥。
“莫不是见外了?小月亮有何事,但说无妨。”
王妃看穿了她面上的疑惑朝着她笑了笑,静待她的话。
江南念:“额吉,我们去找阿齐哥哥吧!”
话落,她清晰地望见王妃淡淡的笑僵持在脸上。
江南念心中感到有些沉闷,却还是继续说下去:“承蒙额吉与阿齐哥哥的照顾,如今这里局势混乱。不如,我们一起去寻阿齐哥哥?”
王妃笑笑,点点头。
不过,她没有撑多久。
在一个平常的日子,她也倒下了。
“小月亮,你听我说。库房的各色物品你已经收好了,下人我都已发放了身契和赏银。”
她摸了摸小人的额头,怜惜之情溢于言表,“等额吉走了,你是回张家还是去寻阿齐,都随你。府里的护卫留给你了,你要好好的…”
“你和阿齐都要好好的,我的孩子…”
“额吉等不到你们成亲那日了,这个先给你了…”
她吃力的拔下发上的发簪插在江南念发上。
躺着的王妃大限已至,手腕慢慢落下,“王爷…额吉…女儿来了…”
“额吉…”
江南念从梦魇惊醒,她猛地起身而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却也捕捉不到一丝光明。
她因从梦中惊醒而急切的气息在感知黑暗后,更加急切。
额吉也走了,张家人还没有赶到。
江南念处理了王妃的白事,让剩下的护卫护送剩下不愿离开的王府之人回了封地。
王府里空空如也,故人都走了。
她缩身子,环抱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
若是她没有离开,会不会额吉就没事?
还好好的活着?
“额吉,我会找到阿齐哥哥…”
额吉梦中的这一切就发生了,阿齐哥哥以后会变成那个孤独的黑瞎子吗?
江南念没有选择等待张家人家到来,她运用愿力去了德国。
她看向不远处拉着小提琴的少年,眼睛开始酸涩,却一直安静的听着。
少年眸中闪过一丝讽刺。
看着他的女童有一张小巧的脸,黑白分明的双眸清淩淩的,看着格外干净。
她背着小小的包裹,听了很久。
小王爷难得的发了善心,在收拾琴盒之时他低声道:“天黑路不好走,小姐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他这几年看多了黑暗,对干净的东西不免有一分喜爱,可女童却会错了意,她竟走到面前说道:“我无处可去。你愿意收留我吗?”
少年冷笑一声:“我自己都养不活,怎么收留你?”
小人可怜巴巴的问:“真的不可以吗?”
小王爷没有在搭理她,提着琴盒就走。
果然,人不能乱好心。
他在前头走,小人跟在后头。
他快她就跟着跑,他慢小人就走。
路过一处小巷子,有混混想抓了她卖掉。
东方面容的幼童,可是可赚钱的。
他最终还是不忍心,救下她。
“哥哥,我什么都会为你做的。”
这卖艺为生的东方人力气极大,几个人投鼠忌器,没能将她从青年身边拖走不说,反而被她趁机蹭到了他怀里。
“你能为我做什么?”
小王爷无语的看着怀里紧紧抱着他不放的小人,嘲讽意十足。
“还不是要我救你?”
江南念:“哥哥,我会长大的。”
他定定的看着怀中的小人,突然一笑,“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你?”
“哥哥,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你谁啊?”
眉目如画得小人石破天惊的来了一句,“我是你的小福晋呀!”
“我那里来的小福晋,难不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小人忙不迭的点点头,哥哥好聪明,就是你说的这样。
一直忍耐的少年终于忍无可忍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珍宝、情报,你直言便是。”
小王爷在国外这几年,已经成长了不少。
他只以为这又是仇人一种新的折辱人手段,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露出丑态。
“唔?那种东西我不需要哦。”
小人只是楚楚可怜、如泣如诉地看着小王爷。
如画的眉眼尽是他看不分明的神情,眼尾微微泛着粉,愈发显得小人可怜巴巴。
“我想要的,只有哥哥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