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好饿啊……”
小人刚跑走，一个少年走了过来，忍不住开始抱怨，“你这有没有吃的？一口饭都没得吃，族里人放野，怎么老爷就让我们出来学习如何赚钱。”
一点本金不给，直接把他们轰出家门，太难了。
少年张祈山拿着首饰示意，“行了，别抱怨了。看，本金有了，我们当了去。”
少年张日山瞪圆了眼睛，“爷，这是你偷的？”
张祈山白了他一眼，“什么偷，这是贵人赏的。”
一脚加一个窝窝头，值当了。
张副官似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感慨。
“佛爷，我怎么记得当时因为去当这个首饰，被人通缉了？”
张祈山眸光一沉，也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的事情。
对着她笑道：“可不是，刚进当铺。差点把我们当贼抓进大牢，要不是跑得快。咱俩可真进去了，张星月你说是不是该赔个夫人给我？”
江南念漫不经心用夹子的给橘子翻了个面，嗔言：“想得美，张副官说的也没错。盗墓贼不也是贼，你自己笨怪我不成。”
一群盗墓贼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安安静静的饮茶。
张海楼：“小月亮，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你问。”
“族长他从小身上的环境是不是很特殊？他给我的感觉像是一张纯白的纸，尤其是七情六欲上一片空白……”
张海楼怎么想便怎么问了，反正回不回答她的问题是她的事情。
江南念悠悠开口；“他受了很多苦，常人难以忍受的苦。”
她看着雪山，语气淡然。
“他的沉默不是洞悉尘世的睿智不语，而是面对生命的痛苦全部照单全收的麻木。”
“他可是张家那些老怪物亲手打造的绝世无双的小族长。”
张祈山：“何解？”
江南念朝他淡淡望了一眼，“神若有七情六欲，便不能称之为神，神像若是沾上泥泞，便是玷污。他有那样一身超越本家人的血脉，张家那些老东西自然不遗余力，将他奉上神位，令他无情无欲，万般皆空，一心一世只为张家。”
她话里藏不住的讥讽和冷意，“张大佛爷，你觉得他会在何种环境长大？”
此事似乎涉及张家秘辛，江南念虽然说的并不详细，但这般回答，张祈山心中也早已有了揣测。
可这番话也令张家人愈加惴惴不安。
若她当真令族长沾上七情六欲，为何他们闹到如此生疏的地步呢？
正在饮茶的江南念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张麒麟，他恰好也在看她，二人就这样对上视线。
张麒麟终于开口：“念念…”
她笑笑，将一杯奶茶递给他，俩人手指甚至没有任何触碰，可他们就是感觉俩人的气场不同。
黑瞎子从回忆里知道两人的关系，并不以为意，可现在，一看到俩人的亲密，心里就像揣了石头，堵得慌。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自己宽大的、足够包住她的黑色外套披在她肩上。
属于黑瞎子的衣物。
他道：“感谢你的奶茶。”
屏幕上，小人穿行在人群中。
她越想越气，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满人格格，那人见她着汉女衣裳，就要抓了回去给她当丫鬟。
京城中，满人地位最高，他们自誉为汉人的主子，小人何时受过这种侮辱人的气。
不等她想办法逃走，一只头略窄，嘴长；腔高，腿长而细，身腰长的蒙古细犬不顾小人的推拒，脸贴在肉呼呼的脸上蹭了又蹭。
“威武大将军，不要蹭了…走开些…”
马上的小王爷拿着鞭子抽着想要捉拿小人的下人，王府的侍卫迅速围了过来。
小人被抱了起来，拳打脚踢对他来说就跟猫挠了似的，完全无关痛痒。
甚至，小王爷还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宠溺的说了声：“爷的小福晋真是调皮，怪我来迟了。”
“他们哪只手碰了你？哥哥给你报仇好不好？”
小人摇摇头，“算了，也没怎么我。”
小王爷居高临下的一挥手，噤若寒蝉的几人被人放开。
小王爷抱了小人去酒楼包间梳洗换衣，等她出来方问道：“这么想回张家，不愿留在王府？”
“王府再好，那也不是我的家。”
小人的意思很明确了，她就是想回去。
“你太小了，我也一样，决定不了自己的人生，大人不会听取我们的想法。”
“这样吧，我教你写信让人送回张家。等你的什么小官哥哥、阿客哥哥来接你怎么样？”
“前提是你不许再偷摸跑路了，额吉会担心的。”
“好吧，等我再长大一点，自己回去找哥哥们也行。”江南念看着为她擦香膏子的小王爷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忙道歉：“对不起，阿齐哥哥，我只是害怕哥哥找不到我。他一个人好可怜的，说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这日的谈话应当开诚布公，小人也没有敷衍他，主动谈起了在张家的过往，先一步给出诚意。
小人被小王爷抱在怀里，“在张家的时候，我和哥哥住的院子也有很多堵高墙。”
“哥哥抱着我坐在墙上，我们会一起畅想以后离开张家去寻他的阿妈。”
“哥哥有时候不在，那里墙的没有梯子，我需要自己跳下去。”
“我每在那里跳下来一次，就好像逃出那里一次。”
小王爷手微微停顿，似劝解又似反问：“你们要离那里，为什么？”
那里，不是你们的家么？
小人喝了几口水，才接着说：“我不知道，是哥哥告诉我的。说以前我对他说过，要一起去找阿妈，再也不要受制于人。”
“哥哥们不用再接任务，不用受伤了。”
“等哥哥们回去，找不到我怎么办？”
“他们，也不知道我在京城王府。”
她叹了口气，“我每天被人伺候着好吃好喝，可是哥哥受伤了也没有人帮忙擦药，也没有人陪着他。”
小人声音小小的，听起来有些伤感。“我好想哥哥…”
之后，等了好多天。
面对小人期待的眼神，小王爷拿着回复的信件给她看。
满纸都是官方语言，提醒她做好小福晋就好，无关之人不必在意。
“这些坏人，老东西，总有一日我要把他们都杀了，碎尸万段，喂给狗吃。”
小王爷瞧着凶巴巴拍着书桌的小人有些好笑，“额…小月亮，你有点凶残了。”
小人傲气的歪着头反问：“怎么，不可以吗？”
小王爷笑笑，点了点她的鼻子，“这些事，我来帮你做，不能脏了小福晋的手。”
又过了许久，小王爷偷摸派遣过去的人找到了她口中的哥哥。
少年张麒麟拿着自己亲手雕刻的物件，沉默了半晌回复了信件，又收拾了一大包给她的东西，来人回了王府。
小王爷看了回信，递给她，“你哥哥让你安心在王府住着，等他解决了一切会来接你。”
“哼，哥哥就是不想要，嫌弃我。”
小人一把将包裹推开，看也不看，抹着眼泪就跑了。
小王爷叹了口气，让侍女将包裹送到了她的房间。
此后，她再也没有提回张家的话，好似忘记了从前心心念念想要逃离王府的想法。
可是，少年知道她没忘，她总是在睡觉之时抱着雕刻出神。
小王爷日常带着她到处玩闹，随之慢慢走入了她的心。
直到，她因王妃的预知梦去往了未来。
见到了，后来的他们。
江南念端起茶碗轻抿一口润喉：“阿齐哥哥，你现在还在坚持不认识我吗？”
他顶着空空的皮囊，早就觉得自己不配和她相认了。
此时，一向面上挂着笑意的黑瞎子脸上没有了笑，只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