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后,孟逸景才一字一句说道:“人家的高明之处正是在那些方框啊。”
“什么方框?”黎敏不解。
“此处省略五百字嘛。”
“哦……”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孟逸景又说:“我们起名西门庆小镇,和他的此处省略五百字,是不是殊途同归呢?同样还是这位作家,两三年前呢,又写了一本书,叫《且站》,由于里边没有此处省略五百字的方框,嘚,这销售就上不了热榜了。同是一片天,同是一块地,同是一个作家,前后悬殊这么大,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
在座的,除了孟逸景,没一个搞文学艺术的,即便觉得他谬误百出,论点并不是很站得住脚,可是,也反驳不了他。
就这样,说说话话,就到了中午,卫军说,已经在东升乡政府对面的好客来酒店订好了桌,无论如何,请简秘书和欧阳乡长赏光。
本来,简挺看到这个孟逸景就让人恶心,可是,未来几个月,少不了与卫军得打交道,就只好答应了。
几个人步行到酒店的包间,落了座,卫军坚持让简挺坐主位。本想推让,简挺想起“老秘传道”那晚,师父讲的能大能小的“尖”。今天,自己就代表着市委,代表着汪大洋书记,也就没有客气,不仅自己坐了主位,还招呼欧阳雪,坐在自己的左首,卫军赶紧坐了右首相陪,其他的人随机坐了。
卫军要上酒,被简挺制止了,说自己也是乡里的副书记,喝得红头胀脸,满口酒气,下午在乡政府还怎么上班?
好在,卫军也没有坚持。在等菜的工夫,卫军问起陈教授具体哪天来,公司也好做个充分准备。简挺想想也是,就当场掏出电话,与陈宏文院长联系。陈教授在话筒中说,他本周较忙,只有利用周六这个休息日了,可以抽出一天时间,上午到实地看看,下午听一听规划设计。
简挺让卫军向西门盛汇报一下此事,并安排好车辆,届时自己和卫军亲自到河东师大接人。俩人算了算时间,早上六点就得出发,七点半左右抵达,返回到西门村,紧紧张张也十点多了。俩人还商量了诸如此类的其他一些细节。
孟逸景这会儿正在暗自生闷气呢。本来吧,他自以为有作协副主席的头衔,简挺又是个小年轻人,落座时会谦让他坐主位的,结果,居然根本就没把他这个大作家往眼里放,哪怕虚让一声也没有,心下不太是滋味。
可是呢,孟逸景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很喜欢刷存在感,动辄就会凡尔赛一把。否则,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别人怎么能看得出来呢?
哎,满满一瓶水,总是静若处子,而晃荡最厉害的,大多是半瓶子水的那个啊。
尤其是今天这个场合,有欧阳雪和黎敏两位美女在场,也很激发孟逸景卖弄的欲望。
当然,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孟逸景由于炫耀成瘾,在诸如作协开会聚餐之类的场合,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卖弄一番,一桌都是文化人,知根知底的,你究竟有多少墨水,谁不清楚呢。大家耍猴似的看他表演,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往往是自取其辱罢了。
毕竟五十多岁了,孟逸景总算长了记性。后来,他吃一堑长一智,卖弄的场合有了选择性。在圈内的场合,他闭口不言,故作深沉,但在圈子外,他矫揉造作的本性难移,少不了要旧病复发了。
而今天,在孟逸景看来,就是一个最佳场合。卫军和设计院的人,都算是企业界的人,而这位简秘书与欧阳雪,是政界的人,没有一个是文艺圈的,此时自己不出场走几步,更待何时呢?
他甚至很自恋地想,难道不是吗?一个《废京》和《且站》的话题,就难倒了所有人嘛。
还有,这个姓简的年轻人,没一点礼貌,连最起码尊老爱幼的礼仪都不懂,那个主位是你坐的吗?你撑得住吗?看来,很有必要让他学学文化,长长见识嘛。
于是,孟逸景在伺机寻找着给简挺“补课”的话题。
这时候,欧阳雪和黎明在交流着小镇设计的具体细节。
欧阳雪说:“黎院长,我觉得吧,在风情一条街上,设计的那第一个雕塑,就是潘金莲无意失竿砸在西门庆头上的那个,怎么看都那么别扭呢,能不能换一个什么呢?”
黎敏努了努嘴,哂笑着说:“这个是孟作家的创意啊。让他发表发表意见呗。”
老天有眼,机会终于来了。
孟逸景摇了摇头,说:“欧阳乡长,此言差矣。哪尊雕塑都可以换,唯独这尊不能换呀。知道为什么吗?”
大家都扭过头,等着他的下文。
“一部《金瓶梅》,这尊雕塑是开山之作嘛。这根竿子,哪里是竿子,说它是绣球也不为过。试想,没有帘下奇遇,哪来西门与金莲之姻缘。没有这一姻缘,还哪里来男欢女爱的情节,还哪来皇皇巨着《金瓶梅》呢?!”
在座的,确实也不懂,但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就只好听他巧舌如簧地夸口了。
一桌人静静倾听,这种感觉真特么的太好啦。孟逸景开始滔滔不绝,讲道:
“不仅不能换,而且将来建成后,还可以在这上面大作文章嘛。不是要搞沉浸式文旅体验吗?进入小镇,就可以把女游客请上楼去,发一根竿子,模仿书中的情形,失手落下,打在男游客的头上,千里姻缘一竿牵。这叫什么呢?包装!文化的包装太重要啦。”
你别说,这家伙还真能把歪理说得理直气壮,还一套一套的。
他接着讲道:“文化,就是软实力啊。这个文化软实力,体现在方方面面,各行各业的,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建筑工地,哪怕你是一个搬砖和灰的小工,有没有文化的支撑,也是天壤之别啊。”
卫军在任盛大集团副董事长之前,曾经担任过集团下属建筑公司的老总,对他的这个话题,自然很感兴趣,就问:“孟主席,一个民工蛋子,还什么文化不文化,这也太夸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