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雪说:“半仙儿,咱也说不清楚,就是西门盛迁坟前请的阴阳仙儿嘛,据说是从大地方请来的,好像是叫半仙儿啥的。还请了职业哭丧人,浩浩荡荡的,很大的气派,整个东升乡,这几年都没见过呢。”
“哦……有点意思啊。不是说,他弟西门彦不是副县长吗?西门副县长会不注意影响,让他俩哥这么搞?”简挺随口问。
苏醒然说:“在迁坟这事儿上,他弟弟不当家,回来了一趟,可能县上事儿多,就走了。”
欧阳雪笑着说:“简书记刚下乡,对乡村的事儿,鸡毛蒜皮都这么感兴趣啊,放心吧,以后啊,一地鸡毛的事儿多着呢。”
简挺也笑了,说:“我不过顺嘴说的,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呗。”
简挺是问得有些细,可难怪他多疑。毕竟,一听到公墓,而且也在三年前,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父亲简拓振。父亲也是在一家公墓打工中,意外车祸丧生的,而且,时间上恰恰也在三年前,他能不敏感吗?
西门盛迁坟这事儿,怎么说呢,反正觉得不是那么对劲儿,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就是有一种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感觉。
三人正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呢,在广场上活动的一位老太太颤巍巍走过来,老远打招呼:“这不是欧阳闺女嘛,我老远看着像,嗨,还真是哩。”
“您老气色多好,都是福气呀。”欧阳雪赶紧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苏醒然小声跟简挺介绍说,这是西门安他老母亲,七八十岁了。
“安他今儿个进县城了,说是办啥事儿,没在家呀。”老人解释说。
见与干部模样的人搭上了腔,小广场上的那几个人也都凑了过来,看热闹似的。
“没事儿,我们就是转转。天冷了,您老还出来锻炼身体啊?”欧阳说。
“天暖和的时候,广场上的人多着哩。晚上,还跳广场舞呢。”有人主动搭了腔。
“就是啊。老太太家的儿女,一个赛一个。你就说这广场,人家的祖坟啊,硬是迁走了,还拿钱给大伙儿修这么大的广场,要不,你说,咱就是想转转,去哪儿转呢。”
“可不是呢,一门四兄弟姊妹,特别是这老三,真是个大善人呀。这几年,给咱村里花了他多少钱,你说,人家图啥哩。”
“是啊,咱的学校,不是人家掏钱翻盖的?还安了空调,要不的话,咱这娃们眼下坐在教室里,还不冻得猴捣蒜似的?”
“还有这路,不也是人家花钱修的?原先是啥?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你忘啦?你家老二说媳妇儿,人家大闺女没见面咋扭头走了?不就那天下着雨,嫌咱住在泥坑边嘛。”
“谁忘啦?到闭眼儿见阎王爷那天,俺也忘不了哩。这事儿啊,多了去啦,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哩。不瞒你们干部说,有了这兄弟姊妹四个呀,特别是这老三,仁义嘛,活菩萨呀,这是俺村烧了高香啊。”
……
就这么,七嘴八舌的,家长里短,议论纷纷。
西门安的母亲反而插不上话了,一副很享受的神态。
简挺听着,心里话,西门盛乐善好施,在村里还是个仁心仁术的慈善家呢。
这时候,一中年妇女骑着电动车迎过来,热情打招呼说:
“欧阳乡长,来村里,怎么也不吭一声,要不要到村委会去坐坐。”
原来是村委会副主任兼村妇联主任杨柳枝,娘家是东升村的,西门村的媳妇。
欧阳就向杨柳枝介绍了简挺。
杨柳枝挺泼辣,大大方方说:“简书记好年轻哦,欢迎来指导工作呀。”
简挺笑着摆摆手,说:“指导谈不上,只是了解了解情况。”
杨柳枝说:“欧阳乡长,支书没在家。要不,我陪着领导们,有啥事交办,好有个照应。”
欧阳雪说:“没啥事儿,不是要建风情小镇嘛,简书记就是上级派来,专门帮着咱村搞这个小镇建设的。我和苏委员陪简书记随便转转,先让简书记熟悉熟悉情况。”
一位大爷问:“俺们也听说要建啥子小镇,是不是要拆房子啊?”
“大爷,绝大多数的房子不拆,只是改建啊。”欧阳答道。
“咋个改法?”有人也关心这个话题。
“就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个边儿,戴个帽子啥的,修旧如旧,看上去更古一些。”苏醒然解释道。看来,他已进入角色,对小镇规划建设有所了解。
“那改建花费的钱,谁出呢?”
“放心吧,不会让一家一户出钱的。”欧阳承诺说。
见杨柳枝好像有事儿,欧阳就说:“你忙你的去吧,我们去村里随意转转,待会儿就回乡里了。”
杨柳枝骑着电动车走了,欧阳与西门安的母亲告了个辞,三个人就进了北边第一条街道。
欧阳雪和苏醒然边走,边给简挺介绍着村情民风。
走到第二条街街头,两处相仿的宅基,只见门楼巍巍,斗拱古建风格门头,石刻匾额敦厚描金,一匾上书“家和万事兴”,另一家匾上题着“花开富贵地”,门旁石狮端坐,不怒自威,朱红大门,铜钉金光闪闪,煞是气派。
欧阳雪小声介绍说,西边的“家和万事兴”,是西门安家,而东头靠路边的“花开富贵地”,是其弟西门盛的老宅。
哦,怪不得鹤立鸡群,气象不凡。
简挺不由驻足,回望了一眼,透过高高的院墙,可见后面的三层小洋楼,也显得卓尔不群。
走出第二条街,联想到风情小镇需要拆迁部分农宅,简挺就提议,再去看看最南边的三条街,也好心里有数。
仨人转完,快十一点了,欧阳接了个电话,说乡政府有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于是坐车返回。
吃过午饭,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简挺不由打起了盹儿,昨晚没有休息好,瞌睡劲儿上来了。
一觉醒来,居然三点多了。
简挺心想,客悦旅社估计今晚是住不成了,欧阳还会不会坚持要……想想都头疼。
正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一看,是盛可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