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挺的鼻子再次一酸,现实生活中,人人皆为情所困,为了亲情可以赴汤蹈火,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这多情的世界,最打动人心的,让人止不住流泪的,永远是至深至爱的亲情与爱情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泪如滂沱!
爷爷停了几分钟,歇了口气,又问:“挺啊,她是城里的娃吧?”
“嗯,是古阳市区的。”
“好,真是好,找上城里媳妇儿啦,准备啥时候办事儿啊?”
这“办事儿”,在上川老家,意思就是结婚。
简挺如实答道:“爷,刚谈,俩人还没商量这事儿呢。”
“早办早心静嘛,说不定,我还能抱抱重孙子呢。”
简挺只得善意地撒着谎,安慰说:“爷,放心吧,肯定能的。”
爷爷又叮嘱道:“找了城里的闺女,咱得争口气,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咱乡下人啊。对了,当年你爹那个赔偿款,十六万,在一个折子上,我一分钱都没动。拓欣啊----”
“我在呢,爹!”简拓欣答应着。
“你把那个折子给挺。赶明儿个结婚过事儿,得花大钱啊。”
简拓欣说:“嗯,你放心吧,爹,我萦记着这事儿呢。”
简挺说:“爷,折子你留着治病吧。”
“我花不了多少钱,新农合也能报销。这是你爹拿命换来的钱,你妈又走家的时候,我说给她点儿,她不要,说要留给你,就是让你结婚派上用场啊。哎,对了,结婚时,得通知你妈一声啊。她不论走到哪儿,还是你的妈呀。”
简挺郑重地点点头,说:“嗯,爷,我记住啦,放心吧。”
连着说了这么多话,简斌显得有些吃力,又闭上眼睛歇息。
简挺站起身,和叔叔来到走廊上,详细问了病情。
叔叔说,一个月前,爷爷就不舒服了,饭吃的越来越少,气也喘不上来,但他忍着一直不吭声。半个月前,实在忍不住了,这才去县医院看。医院一检查,心脏、脑血管、胆囊等都有毛病,当时就让住院。可是爷爷说啥也不住,没办法,这才商量着,来乡卫生院。
卫生院看了县医院的化验单,开始不想收治,因为属于危重病号,卫生院的医疗条件达不到。最后还是给卫生院签了承诺书,才在这里保守治疗的。大夫说,老人的脏器千疮百孔,几乎无法治疗。因为病源太多,常规的治疗很受局限,按下葫芦,又怕浮起瓢。所以,只能插了胃管,靠鼻饲输入那一点点营养,这也不过是熬时日了。
简挺听罢,肝肠寸断,心如刀割。
简拓欣要把存折给简挺,简挺让叔叔先拿着,以备爷爷治病急用。
谈完爷爷的病情,叔叔又说起自己的家事。
简拓欣说:“看你爷爷这架势,医生也很难扳回来了。我就想着让亮亮回来一趟,跟你爷爷见上一面。说句不好听的,别他哪一天要是突然走了,亮亮不留下了终生的遗憾么。”
亮亮大名叫简亮,是叔叔简拓欣的独子,比简挺小两岁,高中毕业后在外地打工。
简挺听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点了点头,问:“亮亮眼下在哪儿干活呢?”
简拓欣叹了口气,说:“唉,跑的很远,在浙江那边,跟着一家清洁公司,干蜘蛛人,哎呀,我和你婶子整天都是提心吊胆的。”
“哦,就是那种半空作业的?”简挺问。
“是啊。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一根绳子腰间一拴,就敢在半空里悠悠荡荡,别人看着很潇洒,可那不是提着脑袋挣钱么!”
“嗯,那是挺危险的。叔,得交待他,一定要系好保险绳啊。”简挺也不由为弟弟担忧起来。
“有智吃智,没智吃力。当年上学时,不好好学习,那就只好靠苦力挣钱啦。可这钱也不好挣,这不,昨天晚上,我不想着让他回来一趟么,就给他打电话,结果,他说稍等一两天,刚刚摊上了一宗官司,等身上的官司一处理完就回来。”
“噢?亮亮摊上了什么官司?”简挺问。
“我也是听他电话上不青不红说的,说,他们的保洁公司接了个活,是个高层小区,都是三十多层的高楼,有好多水流子年久失修,一下雨顺着楼的外立面往下,他们就逐个楼栋修。昨天下午,亮亮刚刚从楼顶下到三十楼外面准备干活,无意间发现这家有人正在洗澡,这人偏偏没拉窗帘,还偏偏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简挺插话说:“这女的也是个奇葩。洗澡怎么不拉窗帘呢?”
“是嘛,亮亮说,可能是楼高,加上卫生间这面也没有高楼,所以就没拉窗帘。这女的一抬头,突然发现窗外有人,尖叫一声,跑出了卫生间。咱亮亮也吓了一大跳,要不是有保险绳,想想都害怕。”
“是啊,这女的还能跑,亮亮可是坠在半空中啊。”简挺感叹说。
“嘚,这下子可惹了大祸,亮亮给人家道歉也不行。昨天晚上时候,人家告到派出所,说亮亮耍流氓。对了,挺,你是警察,你给评评理,这能算耍流氓吗?有拿着命在半空中耍流氓的吗?真是千古奇闻啊。”
简挺安慰说:“一个人的心灵美了,周围的世界也就美了。一个人心肮脏了,看谁都是肮脏的。放心吧,叔,警察会主持公道的。如果说有责任,责任也不在亮亮,而是这个小区的物业公司,他们应当及时通知住户的。即便是道歉,也应该是物业公司去道歉,而不是咱家的亮亮。”
简拓欣说:“哦,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踏实多了。”
简挺感叹说:“叔,回头你劝劝亮亮,生活中常常有这样奇人怪事。被狗咬了我们能咬回去吗?不能啊。这是没办法的事。”
“嗯,想想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对亮亮也未必是坏事。往后呢,他干活就得多长个心眼儿了。”
……
在卫生院待到下午五点,简挺才恋恋不舍和爷爷作别。
他没有想到,这一别,竟然成了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