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挺的回答,太出乎意料了。
师聪迪赶紧示意符北泉暂停,提醒说:“简副支队,你这样回答,将来怎么播出呢?”
简挺也一脸无奈,说:“我实话实说的啊。我说不采访吧,你们非要采访,采访还不让人说真话,怎么采访下去呢?”
师聪迪说:“你也得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嘛。英雄害怕了歹徒,还是英雄吗?”
简挺苦笑着摇摇头,没吱声。
欧阳雪插话说:“师记者,他害怕的不是歹徒,而是害怕我这个人质受到伤害呀。”
哦,一行记者这才恍然大悟。
于是,采访继续----
师:简副支队长,你是英雄,怎么会害怕呢?
简:主持人,我还得纠正一下,你又说错了,我不是什么英雄。真正的英雄,是禁毒支队我的战友们!
师:噢,观众朋友们,我们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的英雄简副支队长一直很谦虚。行,简副支队,咱们绕开你是不是英雄这个话题,那么,你怎么会害怕了呢?是害怕歹徒手中的刀吗?
简:是的。(简挺本来已经闭了嘴,但一看向主持人,只见师聪迪的眼神,是鼓励他多说几句的意思,只得接着说道)那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我怎么能不害怕呢?
师:能详细说说你当时的心理活动吗?这应该不是工作机密吧?
简:我很害怕,刀子已经架在人质的脖子上。我害怕歹徒不按套路出牌,突然杀害人质,你无论如何也反应不过来的。
师:能给我们具体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吗?
简:也没啥可多说的,刚才人质本人已经和你们详细说过了嘛。
师聪迪只得又叫了一次暂停,说:“简书记,你得尽量说详细一点呀,刚才已经和你说了节目的时长问题。”
“噢,好吧。”简挺很无奈。
再次继续采访----
师:简副支队,当你看到人质的脖颈上被歹徒割出口子流着血时,你是怎么想的呢?
简:主持人,不瞒你说,我当时思绪万千啊,想到了很多很多。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想起老师给我讲的英雄故事,在我的脑海里,涌现出一个个高大的人物形象,浮现出一个个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先辈,可以说是一组群雕,也不为过。先是,有面对敌人的铡刀,面不改色心不发跳的;接着,是火烧在身上,为了不暴露目标,依旧岿然不动的;还有为了战友们,舍身堵抢眼的;还有,托起炸药包,舍身炸碉堡的……
大家哄地笑了。
符北泉按了暂停键,说:“简副支队,别再想下去啦,再想下去,歹徒早就把人质杀害了。”
简挺说:“我说少了,你们说不行,说多了也不行。我不是不配合,真不是接受采访的料。这样,你们明天去禁毒支队采访吧。”
说完,扭头出了小接待室,溜之大吉。自然,这采访也不了了之。
简挺回到办公室,反锁了门,浑身像散了架,坐在沙发上歇口气。
从窗口望见记者们走了,简挺才出门去机关灶上吃晚饭。
吃完,还不到七点。他这才想起,也不知客悦旅社解禁了没有。于是,就步行过去打探。老远,见门口依然拉着警戒线,看来,案子还在侦破中。
简挺只得返身回到办公室,打开办公柜,底层里倒是叠放着一条薄薄的毛巾被。显然,这是夏天时中午歇晌用的。
他看看毛巾被,再扭头瞧瞧长沙发和小太阳电暖器,心里思量着,索性就在沙发上将就一夜算啦。
主意打定,他把小太阳开到最大功率,在沙发上躺下,把毛巾被往身上一搭,闭目养神。
上下眼皮儿一碰,没出五分钟,他已鼾声大作,进入梦乡。这也难怪,晨起太早,白天一天接待陈教授提着心劲儿,记者采访又这么一折腾,也实在是太累太乏了。
一觉醒来,一看表,刚九点。倒不是睡醒了,而是被冻醒了。时值冬季,不被冻醒才怪呢。
简挺揉开惺忪的眼,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心里话,千万别感冒了。明天上午,在会议上与大家见面,自己清鼻涕肆流,多出洋相啊。
于是,坐起身来,可是,还是觉得有些浑身发冷。
怎么办呢?
没办法,他只好走出办公室,走廊上静悄悄的。只身出楼,搓手跺脚来到乡政府大院。
大院里,只剩下了十几辆公车,倒显得空旷了许多。
简挺来到篮球场,提拳站定,屏息凝神,心无杂念,气运丹田,忽然疾步如风,腾空跃起,空中“啪啪”一个二起脚,落地后一个利落的白鹤亮翅……
一套“简氏七十二式”走下来,收了动作,他已通身微汗,遂回身再次上楼,走过楼梯转角,一抬头,只见欧阳雪站在楼梯口,正盯着他。
“欧阳姐?你怎么还没走?”简挺大出意外,心想,也没见她办公室亮灯啊。
欧阳雪说:“你这是何必呢?!”
说完,她回转身,走向自己办公室。
原来,这几天里,欧阳雪一个人在借住的房里害怕,晚上就一直在办公室里对付着。这个时间点,她哪里睡得着,刚才“啪啪”的二起脚惊了她,站在窗口,撩起帘布,篮球场正对着她的办公室。刚才简挺打拳取暖的一幕,欧阳雪尽收眼底。
简挺弄得不知所措,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进入欧阳雪的办公室。
欧阳雪讥讽着问:“你今晚就打算这么在办公室里对搭?打一夜的拳吗?”
简挺无言以对。
欧阳雪又解释说:“我也是今天才听说,客悦旅社被封了,可白天忙着接待陈教授,也没顾上安排。住我那里,我知道你有顾虑。这样吧,明天让办公室的同志,再去找一家旅社。今晚,先跟我回去,这么冷的天,在办公室怎么受得了?”
说完,她走出了办公室。
到了门口,见简挺呆立着没动,欧阳雪回过头,又爱又恨,说:“走啊,呆头鹅似的,愣着干嘛?我能吃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