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童艺乐的电话,巴立群开始并不很在意,以为是公司例行的“年夜饭”。
邢雨浓这丫头,很会笼络人心。自从担纲董事长以来,每年春节前夕,都要与公司高层以及各分公司老总,吃一顿年夜饭。席间,自然推杯换盏,慰勉鞭策一番。酒局结束,再发给每人数万元不等的红包。这个红包,是额外的一块肥肉,众人称之为无肉不欢。
可是,这不才腊月二十六嘛,今年的年夜饭,是不是吃得太早了些?
带着疑惑,巴立群就把电话又打过去问,一听是个小包间,邢雨浓单独请他一个人,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这丫头怎么会专门请我吃饭呢?莫非……
在通达集团,巴立群的老资格,人人皆知,无人能望其项背。如果痛说革命家史,通达当初起家,他与老董事长邢子墨称兄道弟的时候,邢雨浓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呢。
别的就不评功摆好了,单说边关贸易这一块儿,每年给集团公司创造了多少惊人的利润?边关贸易的巨额利润,大部分不靠的是这条“小路”吗?
这条小路,就在屠家湾,是巴立群苦心经营多年的一条黄金线。
屠家湾,位于安南县,与南边的V国接壤。通达公司早年刚起步时,巴立群曾亲自跑过多年这条线。虽然,两国都有边防部队在巡查,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那些不便走大路出境的货,就是从这条小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出去的。
当然,这碗饭并不好吃,是提着脑袋赚钱的。曾经有一年,巴立群和屠家湾的屠江杰,就差点被边防包了“饺子”,俩人从此结下生死交情。
屠江杰是屠家湾人,胆大心细,与巴立群合作好几年了。
俩人一商量,这特么的太危险了,一旦翻了船,老本就搭进去了。于是,开始从台前转向了幕后。
屠家湾,因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有史以来,该村就与对面“常来常往”。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屠家湾人,就靠走私吃“运费”。肩扛手提,给别人把货带出境,就能挣到不菲的“运费”,这比外出打工要划算的多嘛。
而屠江杰退到幕后之后,对自己一番“漂白”,因为能给村民找来挣“运费”的活,成为村里的能人。因为他拥有很高的威望,被选为村委主任,后来上面要求支书与村委主任“一肩挑”,他成了屠家湾身兼两职的“头羊”。
屠江杰也是巴立群这条小路上一颗特殊的钉子。有了走小路的生意,巴立群通过屠江杰,暗地里安排可靠的村民,完成出境任务。他们彼此二人,就像互惠共生的两种动物,谁也离不了谁。
除了通达公司的“小路”生意,巴立群和屠江杰私下还有古玩生意。
玩起了古玩,纯粹出于一种偶然。
早年,在给别人带一批货出境时,那些“马”呀“驼”呀背起来挺重的,看上去流光溢彩,主顾告诉他,这叫唐三彩。
按照巴立群的理解,唐三彩,不就是唐朝的物件吗?怪不得,东南亚的有钱人这么喜爱这一古董,听说弄出去就卖了大价钱。可是,他无意中听说,这种陶制品,在中原某地,到处都是仿制品,不值钱,其釉色以黄、绿、白为主,故名唐三彩,并非出自墓葬。
出于好奇,他专门坐火车跑了一趟内地。果然,在当地,地摊上摆的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简直就是大白菜的价格。与其给别人运货,何不运自己的货呢?
于是,他顺手捎了十来件,带到了匡港,后来弄到了南边,居然掘到了第一桶金。他和屠江杰大喜过望,接着又倒腾了半年,这个生意才逐渐没落。因为粗制滥造的唐三彩太多,坏了名声,东南亚也没了市场。
唐三彩的生意断了,可由此却让这二位喜爱上了古董。经年累月的滚动发展,手下有了一支团队,专门做高仿文物,瓷器陶器玉器金银器等等,足可以假乱真,以次充好。
却说前一段时间,楚天野找到巴立群,说有一件货,需要弄到南边去。他还说,这次如果顺利的话,后面还有十几件货,需要进一步合作。
巴立群一看货,这把青瓷陶壶,与自己手下的一件高仿陶壶太像了,不论是大小、形状,还是颜色、新旧成色,都几乎一模一样,顿时起了觊觎之心。
他与屠江杰一商量,干脆调个包,谁也说不清楚嘛。他没有想到,人家这件是样品,出境就是要辨真伪的。
这件青瓷陶壶,他私下专门找专家鉴定了,说是五代时期的珍品,不会低于五百万!
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在通达集团,他的年薪也就一百万。而移花接木这一举手之劳,就顶他五年的年薪。即便是和屠江杰平分,也是两年半的薪水,有人送福上门,岂不特么的太值了,太划算了?
就这样,他昧下了良心和道上的规矩,昧下了这一青瓷陶壶。
做贼毕竟心虚。陶壶现在还在屠江杰家里藏着。奇怪的是,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楚天野再也没有出现,没再提后面那批货出境的事儿,难不成他们发现被调了包?发现之后,他们会怎么做呢?向董事长告了状?
如果邢雨浓问起此事,该如何辩解呢?只能一推二六五,诸多环节,谁知道他们在哪个环节被调了包,屎盆子怎么能往通达集团头上扣呢?
说一千道一万,一个字:没!两个字:不知!三个字:不可能!
以往的年夜饭,巴立群来得总是最晚,不是有一种说法嘛,最重要的人物,必须最后一个出场!可是,今天,由于心怀鬼胎,他六点二十就到了百越酒店。
进了小包间,却空无一人,连安排饭局的童艺乐也没提前到场,这就更让巴立群坐卧不宁了。难不成,董事长要专门给自己一块无肉不欢的肥肉?
他时而坐在沙发上,时而站起身,朝门外瞧瞧,却迟迟不见邢雨浓的身影。奇怪,莫非饭局取消了不成?
七点整了,巴立群正想打电话问问呢,只见童艺乐在前面小跑着,董事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