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媛迈着小步伐，缓慢又坚定的走向鬼颅尸王的躯体。
鬼颅尸王立刻把体内的暴戾和血腥压制住，它甚至不敢睁大眼睛去看眼前的女孩，因为它怕那变异后繁多的骇人会吓到至亲的妹妹。
它只能用精神触手去感知眼前的陈媛。
按辛复所说，陈媛确实被基地的人照顾的很好，她身上穿着的干净公主裙，白皙的皮肤，还有镇定的表情，安稳的心态，还有略微发胖的脸颊。
她身上的种种表现，都是不缺衣食，无需劳作精养出来的贵小姐模样。
看得出来，她的心已经归属人类和基地。
鬼颅尸王原本已经打算好，在攻下人类城池之后，它就把陈媛也变为它们的同伴，这样他们姐妹俩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也无需再分开。
陈媛朝鬼颅尸王抬起手，像是想要触摸它肮脏还含有丧尸毒素的皮肤。
“阿媛，不！”
鬼颅尸王在变异之后还是第一次用自己肥短的下肢移动，它非常狼狈地往后挪动，不让她触碰到自己。
当如此干净整洁的阿媛出现在它身前时，鬼颅体内那种放肆破坏一切的躁动，犹如被那双温润小手散发的光芒照耀，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们俩，仿佛又回到了末世之前，那段姐妹相依为命，四处奔波的日子。
她尽心尽力保护着阿媛，那时候妹妹还在长身体，她愿意把自己能获取的一切资源都给她。
阿媛也很听话懂事，乖巧得让人担心，她会主动关心自己，也会甜甜地喊着：“姐姐，阿媛够了，你也吃。”
“姐姐保护阿媛，以后阿媛要保护姐姐，绝对不会受其他人欺负……”
若是有机会，陈歆愿意付出一切回到过去那段日子。
可是……
鬼颅的眼角似乎流下了一行浓稠腥臭血泪，也或许是它的某个内脏又破了流出的积液。
突然，陈媛纯净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锋芒。
她捏碎戒指上的宝石，手中出现一柄暗影毒刃。
女孩毫不留情，也毫不客气地用尽全力，将毒刃刺入鬼颅尸王的腹中，又狠狠的翻转。
她对陈歆，像是对着她最痛恨的仇敌——
“阿，阿媛？”陈歆懵了，她明显没有想到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阿媛！”
她没有反抗，也不敢反抗。
因为这样浅浅的一刀不会夺走它的性命，即便刀上带毒。
而如果它反抗，阿媛会在尸群的愤怒之下顷刻被撕成人肉碎片。
“是你？是你们指使阿媛的？！”鬼颅尸王已经尽力抑制脑中的愤怒，不酿成大祸，“你们以为，这样的一刀就可以了结我的性命吗？天真……等着吧，你们将迎接我最猛烈的报复。”
“是，是我指使她的。”辛复毫不否认自己的居心，他坦诚道，“她这把刀确实杀不死你，除非你主动送死。”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主动送死？”陈歆荒唐地大笑着，周围的众多丧尸也随着王者的意志发出类似笑声的异动。
一时间，此地如蛮荒地狱，遍布着死亡的声压。
“就凭她。”辛复指着依旧握紧刀柄的陈媛。
陈媛站在那，眼神坚定，仿佛眼前的怪物不死，她就不会松开手。
从她眼里，看不出丝毫对陈歆的记忆和感情。
“那把刀的刀柄上也淬有剧毒，只要你不死，刀就会毒死她，她死后也不可能加入你的阵营，因为这种毒会直接将她的肉体化为一滩脓水。”
“与此同时，我会引爆她的精神核心，带着你，我，还有尸潮，一同沉沦。身为她的姐姐，你应该也知道陈媛的精神力量完全不亚于你，她的爆炸足够杀死你。”辛复耸耸肩，他的实力不低，可以完全无视鬼颅暴怒之下狠毒的精神重压。
“你们，简直，卑鄙顽劣，恶毒至极！你们就没想让她活着！”精神之音传入辛复精神里，辛复想，如果对方能说话，那这句话一定是死咬着牙说的。
“不不不，要是我没想让她活着的话，我带她到达这里的瞬间，就是世人对我俩的哀悼之时，但她拥有的一线生机，还要看你愿不愿意给，若你愿意把晶核袒露在她面前……”
“那基地将会保证陈媛接下来的一辈子荣华富贵，我们会将她视为英雄。”
陈媛握着刀柄的手已经在毒素的影响下开始溃烂，甚至能露出白骨。
但女孩的意志极为坚定，比成人还坚定不少，她硬忍着此等剧痛，依旧没有放手。
“阿媛，我的阿媛……”
辛复透过鬼颅层层叠叠的腐尸外壳，似乎看见了听见了，藏在里头的陈歆发出的痛哀和悲鸣。
突然，辛复的脸在鬼颅尸王面前变成了迟梧初的模样，声音也同样变成他的：
“陈歆，你该醒过来了。”
“你从来都不是个坏人，你从小到大想做的，一直都是妹妹良好的榜样。”
“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当时在生物大学里，你宁愿抱着妹妹赴死也不愿意拖累我们……”
“阿媛她一直很想你……”
“醒过来吧。”
“对你们做过错事的人都已经付出了的报应……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鬼颅尸王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辛复在它脑海里作祟，虽然暗影刀刃中的毒素不能杀死它，但却能让它的精神力量大幅削弱。
辛复的模样又变了，变成了一位陈歆从未见过，却感觉异常熟悉的女人——
河西尸王，陆瑶。
“陈歆……你是叫陈歆是吗？”
“我的女儿，对不起。”
“妈妈一直爱你，这些年你一个人守护妹妹，辛苦了。”
“……”
辛复以陆瑶的视角和语气，和鬼颅尸王讲述了她被迫抛弃三个孩子，又被迫流浪的故事。
鬼颅尸王诡异地颤抖着，像是很痛苦。
“姐姐，姐姐，你快醒过来吧。”
“姐姐。”
“姐姐，我想你了。”
恍惚间，它似乎听见了陈媛的声音，她叫她醒来。
鬼颅尸王的外壳正在迅速溃散，周围的尸潮也异常躁动。
辛复一声怒喝，开精神涟漪，直到他嘴角溢出鲜血，这才勉强让尸潮安静下来。
最后，鬼颅尸王的外壳彻底破碎。
它将自己的晶核袒露在妹妹的刀前，用它嘶哑嘲哳的声音说道：“阿媛，姐姐，姐姐再也不能陪你了……”
鬼颅尸王陨落。
只剩下一双手，一双如同人类，或者说就是人类的手：一只轻轻摸着陈媛的头，另一只，紧紧护着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