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弦月回到王府时,墨黑的天际,雪花已成鹅絮,大片大片纷纷落下,分明是夜间,满地厚实盈亮的雪色却映得王府地面如白昼一般地。
沿廊之下,未行几步便看见了迎面而来的秦越川。
徐弦月笑着小跑几步迎了上去:“抱歉,秦越川我回来的晚了,等着急了吧?”
“无碍,等月月多久都不算晚的。晚膳备好了,我们先去用膳。”
“嗯。”
一问一答间,徐弦月眼下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她是在外日理万机的夫君,而秦越川则是贤良淑慧备好膳食等她归家的娘子。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抬头瞄了一眼目视前方的秦越川,徐弦月的嘴角偷偷翘的更弯了。
跟在秦越川身后,被完全忽视了个彻彻底底的某人抬手欲言又止。
“那个……”
徐弦月察觉到还有旁人,扭头一看,原是秦川霁:“衍王殿下也在。”
秦川霁不自觉看了一眼秦越川的脸色:“唉,不必了,日后我还要唤一句皇嫂呢。唤我一句三弟即可。”
徐弦月也不推诿:“三弟是来寻秦越川的吗?”
“不是,我是来寻你的。”
“寻我?”徐弦月疑惑,正要开口再问,秦越川道:“不是什么急事,月月咱们先用膳,无论何事,吃饱再说。”
用膳席间,秦川霁几次想要开口都被秦越川冷眼瞪回:“你既是都等了一日,再多一个时辰有何所谓。”秦川霁只得乖乖闭嘴。
却也未曾等到徐弦月用完晚膳,便收到了宫中传唤:“请容王妃前去宫城一叙。”
秦行越隐于屏风之后,静静聆听。
徐弦月与秦越川二人互相瞧了一眼,心里都约莫明白了什么,大概是“汇元汤”的事情,有了结果,苏妃极大可能已经上钩了。
传口谕的内监急道:“还请容王妃尽即刻入宫,皇后娘娘和陛下正等着呢。”
秦越川不悦道:“急什么,王妃体虚力弱,若不吃饱,如何为陛下看诊,你自回去禀报,用罢晚膳本王会携王妃去的。”
内监不敢多言,也不敢回禀,只得府门口等候。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齐齐坐上了前往宫城的马车。
秦越川道:“你下去,你我人前关系不便同乘!”
秦川霁道:“便是关系再不睦,好歹是兄弟,偶尔同乘也无碍。”
“况且天黑了,无人察觉的,仅此一次。”
秦越川无语,转头不再看他。
红墙白雪的宫城城楼,美得宛如一幅精致考究的工笔画卷。
三人穿过蜿蜒的宫道,长廊终于来到了皇帝的寝殿。
殿内灯火通明,仆婢内监伏地叩,瑟缩着叩首跪了满地。为首的便是身着魅惑清凉的苏妃娘娘。
虽是寒冬时节,苏妃却身着一件轻薄裹胸丝缎寝衣,玲珑身材勾勒的的完美极致,紧致薄软地料子束缚着胸前大片春光欲露不露,头发半披散着,就这么跪在一脸寒霜的皇帝脚边。
榻边小几上是一碗凉透的汤品,想开就是“汇元汤”了。
皇帝抬眼,见秦越川也来了,有些意外,但是片刻之后,瞬时明了亦是情理之中。
到底是自己的妃子,穿的这般,不便现于人前,遂开口怒喝:“还不去换件体面的衣服过来!”
苏妃从未在人前丢过如此大的颜面,咬着唇,忍着泪退了出去。
皇帝瞧了秦越川一眼,眼神示意榻边的汤碗:“朕依你所言,设计松懈了苏妃警惕,近来日日传唤宠幸于她,果然,今日她又携此汤前来,既是你说汤品有问题,让你的王妃前来查验,必要给朕制出解毒之方。”
徐弦月移步上前,虑出汤底佐料,一一嗅闻查验过后,如先前一般,将所需用料一一罗列写在纸上,徐弦月盯着纸上各类药材食材名称沉吟片刻,忽然抬头,开口问道:“陛下除了此汤,可还有旁的时常饮用之物?”
皇帝拧眉:“此汤毒物查验不出吗?”
徐弦月摇头:“并非,此汤算有毒,也算无毒。”
皇帝以为她查验不出,想以此混淆视听,含糊过关不禁有些恼怒:“容王妃,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如何论处!?有毒便是有毒,无毒便是无毒,既有毒,又算无毒算什么!?”
徐弦月解释:“说无毒是此汤用料确实稳妥,并无任何毒素,说有毒,是其中几味食材着实有些与众不同,若是同旁的几种特定食材相辅相克,便是慢毒,微不可察,日久弥深,长此以往,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几种?食材?”
“不错,研制此汤的人,怕是对陛下的习惯知之甚深,甚至于可说是了如指掌,必定清楚的知晓陛下每日固定所服所用,且与苏妃通风报信,相互配合,才可成此计划。”
皇帝眸色幽远深邃,呢喃自语:“对朕的习惯了如指掌,清楚于朕的所服所用……”徐弦月的提示已是十分清晰明了,甚至于几乎点出此人姓名,答案呼之欲出。
皇帝侧身,阴沉的视线转向不远处侍立的福禄:“向来都是你伺候朕的起居,若说何人对朕了解甚深,除了常年随侍的你,朕想不到旁人。”
福禄强撑着没有在皇帝面前失态,只是惨白的面色和嗡动的嘴唇无不展示着他内心的慌乱。
皇帝视线不曾移开他的身上,说出的话却明显是对徐弦月的:“朕平日所饮的茶素来只有高山云雾,通常配以云贵糕。这是朕常年不变的,只有朕与福禄知晓的喜好。”
不必多提,片刻之后便有人将皇帝所提的两样茶点端了上来。
徐弦月简单查看,点头道:“确实这两样没错,看着最是普通的几样食材,同食相克所蕴含的毒素,足以令陛下龙体日渐衰退,力不从心,最后乃至毒发之时,表象仅仅如心力交瘁的病故一般。”
言语细思极恐,令在场所有人听了大气也不敢粗喘一声,早已换好衣裳躲藏角落的苏妃听了更是忍不住心颤。
她眼瞧着福禄直接瘫跪在地,讨饶哭嚎:“陛下,老奴,老奴不知啊,是苏妃娘娘说想了解陛下喜好,投其所好,老奴,老奴只是一切为了陛下着想,想让陛下在苏妃娘娘那里顺心合意,这才,这才……”
“福禄!”皇帝怒喝:“你到底是谁的人!”
福禄与躲在暗处的苏妃身子俱是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