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言走后,秦越川仍在思索,有些事情的发生着实无可避免。
不过他既是已经知晓最终结局,便必然不可能再令歹人如愿。
但是如今首要问题,是如何让皇帝知晓此事最终结果并非会如他所想的那般。
思虑间,徐弦月不知何时已经回了洞中。
她未曾出声,只是她的脚步靠近的时候,秦越川便察觉到了,扭头笑问:“月月可是捉到鱼了?”
“……”
她哪里是去捉鱼,只是在外面坐了一会儿罢了。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徐弦月走到他的身边,问道:“方才见你怔怔地,在想什么?同那人谈的不愉快吗?”
秦越川抬手,大概想要触碰她,徐弦月见状自然地把手递到了他的掌心,弯身坐在了他的身侧。
双臂揽着他的一只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秦越川很喜欢徐弦月这般依赖性的小动作,嘴角笑意不觉更深了几分:“恰恰相反,还算和谐。”
秦越川事无巨细,将方才同苏瑾言的对话尽数告诉徐弦月。
除了助他夺位一事,此事太过危险,他思量让徐弦月还是少知道为妙。
信息量一时太大,徐弦月有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是……南渊的……”
徐弦月下意识想到贺薛怀,初回京都时,因为他同南渊有所牵扯,所历的传闻与风波也是大概曾听过的。
不免有些担忧:“他的身份敏感,若是不小心暴露,与你相交,怕是会被有心人拿捏诬陷。”
秦越川用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无碍的,我心中有数,月月不必担忧。况且于他来说,也是清楚自己的身份在北玄着实特殊,所以为求自保,明面上他也不会与我有过多牵扯。”
徐弦月不说话,秦越川问她:“月月对这事有旁的想法?”
徐弦月道:“并非,我觉得你说的有理。虽是说和亲也算公主的使命之一,但是相对于南渊而言,着实很不值当。”
“我们何苦为他人做嫁衣呢?”
“你有如此打算,应该也是有胜算的吧?”
知晓将来他可能要去战场,徐弦月还是不自觉的替他担忧。毕竟刀剑无眼,可不是说笑的。
“嗯,是有的,南渊是难缠了些,不过也不是不可战胜。”
此次出战,他定要彻底揭了这张反复粘在北玄身上的狗皮膏药。
徐弦月看着秦越川,满脸的疑惑不解:“我只是,有些奇怪。”
“嗯,奇怪什么?”
“秦越川你为什么如此笃定前来使者提出的是和亲呢?甚至旁的丝毫不在考虑之内。”
“就好像,早先预知一般。”
这种感觉,在上次野斗场也有相似体会,秦越川对于寒阳草好像势在必得。
即便是在没有吃她的镇痛丸之前,似乎对接下来的局势也是胸有成竹。
好像丝毫不曾考虑失败的结果。
哪怕没有听到她的点拨,也有把握取得最后的胜利。
起初只当是他是有信心,上位者惯有的的无所畏惧,掌控全局。
不过随着日渐相处,徐弦月发现秦越川也不是何时何事都有完全的把握,他有时也如寻常人一般,会焦躁,会无措。
在她身上尤其明显。
秦越川完全没有料到徐弦月会问出这个问题,他的手臂僵直紧绷,手不自觉袖中握拳。
徐弦月无知无觉:“怎么了吗?是我不该问的吗?”
“……不是的。”
“我只是经过多方考量,和亲于现在的南渊来说确实是最利益获取最大最快速的方法,故而有一点把握。”
“是吗?”
徐弦月仍然有点疑惑,瞧他方才讲解的语气,把握足得可不只是一点。
“嗯。”
他也不知徐弦月是信了,还是没信,此后她却是不再多问。
秦越川今日因受着徐弦月事无巨细贴心照顾,有些飘飘然了。
同她讲解时,竟然疏漏了这一处,同苏瑾言也就罢了,但是同月月……
他不着痕迹转了话题:“我想,待到我的眼睛恢复之后,我们便可以出去了。”
徐弦月的注意被转移,接口道:“嗯,也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形。待会儿玄一回来可要好好问问他。”
徐弦月口中的外面乱成一锅粥。
大理寺卿柳明迫于上面的压力,日夜不间断的各处寻找线索,可怜他这把快要退休老骨头,每日还要亲自颠簸来往。
用他的话说:“哪怕寻不到容王下落,好歹也要做做辛苦奔波的样子,方才不会被落下话柄。”
不过在他的日夜不断努力之下,还是让他找到了一丝丝有用的线索。
即便是处理的再干净的现场,也免不了有细微疏漏。
在秦越川曾经“遇刺”的山林之中,拾到一片沾有血迹的残破碎片。
黑色衣料,材质上乘,隐有暗纹。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
这片布料本是十分的小,不足四指长,二指宽,是柳明手下的人,翻找了好几遍树林,最终在一个鸟窝中寻到的。
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耐寒的鸟儿叼去的。
柳明眼中这可是个重大发现,手下回报呈送布料碎片的时候,他简直高兴的手舞足蹈。
“终于有了一丝下落了,我能暂且向上边汇报进度了!”
他隔着手帕,将那块布料翻来覆去仔细查看,猜测道:“这等料子,瞧着便是价值不菲,若我猜的不错,这是容王身上的!这上面的血迹,也八成是容王的!继续找!”
手下道:“大人,属下沿着那边树林寻到尽头,却发现一处高崖,属下猜测……”
柳明来回踱了几圈。
“崖底……”
他既是期待有所发现,又不想再寻到线索。
若是有所发现,多半容王已经身亡。这事恐是还要继续追查,直到挖出主谋才能罢休。
他已是这个年纪,只想安安稳稳混到老退,不想平白沾染过多是非。
可若是仅凭这一小块布料,向上面交代,也是硬撑不了多久。
这几日每日应付前来询问容王遇刺进度的官员简直快要把他的门槛踏破了。
连刑部的人也来了好多次。
愁的他头发又白了一片。
咬咬牙:“查,先去查,若有线索,悄悄呈送汇报给我!”
“是!”那侍卫应声退下了,厅中只余柳明深重又叹了一口气:“唉……”
而这边的徐府,徐广海刚为杨氏发完丧。
所有老爷、姨娘、公子、小姐哀凄的坐在前厅。
老夫人一脸颓色,近半年来,徐府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所受打击一次比一次严重。
这般岁数了,竟是损了一个儿子,直接送走了两房儿媳,如今偌大的徐府中馈,又落回到她的手中。
如今的她,这个年岁,拖着病体,哪有那么多的心力来维持着徐府上下。
况且徐府如今也确实不如以往,她甚至不敢深想,这是不是徐府落败的前兆。
反倒是,离府的那一房,活的倒是风生水起,甚至还攀了高枝儿。
曾经原本以为是祸患,急于撇清,如今看来竟是错手遗失的金疙瘩!
老夫人如今真是悔到心肝脾肺肾肠子都青透了。
她面色憔悴,单手扶额,有气无力道:
“杨氏的葬礼已妥,送往江南杨家的书信也不知到了没有,大概过不了多久那边就会遣人来。”
“还有更重要的事,今日,诸位齐聚,便商讨一下徐府的中馈该是如何。”
她勉强抬眼,喘咳了两声:“我如今身子骨着实不如以前,实在担不了多久,你们有什么看法,尽管说说。”
全场静默,皆不作声。
如今的徐府中馈,真不是个香饽饽,而是个烫手山芋。
连重利的老夫人都急于脱手,能是什么好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