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初歇,天地一色。
林木负雪,落声细碎。
徐明曦与秦虞灵漫步在鉴心湖旁。
鹿皮短靴轧过厚厚的积雪,“嘎吱嘎吱”响声不断,两人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如今,你是信了我的话吗,虞儿?”
“嗯,直到现在我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秦虞灵快行几步,正面向她,张开双臂横在她的身前,探究道:
“当真只是做梦?怎么会如此神奇?”
“你是不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或是学会了什么占卜之术?借口托梦,哄骗我?”
“怎么会?”徐明曦轻笑道:“若是我有那本事,想必也不需钦天司什么事了。”
“这话说的倒也是,不过我还是不敢相信,父皇会选中我去南渊和亲。”
秦虞灵懊丧,“我向来以为我是最得宠的公主,相比于秦灵若的跳脱胡闹,我事事力求做到最好,无论是读书,亦或是女红,哪一点不是轻轻松松甩秦灵若几条街?”
“可为什么,若是要和亲,会是我?”
徐明曦凝望着她,则说不出到底是何理由。
或许正是因为秦虞灵事事出色,无一不精,代表着北玄的脸面,皇帝才选择她去和亲也未可知。
不过这一世,既然她提前知晓,必不会让秦虞灵远嫁他国。
“不过,有一事,我也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会选择夏清松做你的驸马?”
徐明曦原本为秦虞灵设想的办法便是尽快定亲,若是身负婚约,自然就不是和亲的首选。
可是放眼京都,满朝百官之子,杰出俊儿千千万万,为什么,秦虞灵会选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做驸马。
徐明曦有些不能理解。
“莫不是,你是真心看上他了,愿意等到他及冠,与他成亲?”
秦虞灵哈哈笑了起来:“你怎么也这般天真,我是觉得他有点意思。”
“明明只是一个稚嫩少年,偏偏做派端得老成,瞧着颇有意思。不过呢,我也是知晓,我与他的年龄,尚且有一丝丝的不相匹配。”
徐明曦更加疑惑:“那你……”
“正因如此,我才选的他。我要表现的非他不可,愿意等他及冠长大,定下婚事。”
“而在此期间,我依旧可以继续物色一个真正适合我的人,若将来寻得,再同夏清松解了婚约,还我自由。”
“我眼下需要得,只是一纸保护我不被和亲的表面婚约罢了。”
“可不能真的因此束缚了我。如此,我才选了夏清松做我的驸马,于我而言,进可攻,退可守,何乐而不为呢?”
秦虞灵的一番坦然陈词,惊徐明曦目瞪口呆。
“原来,你是,做的这个打算?”
她不得不佩服秦虞灵的思虑周全,她清楚自己的根本需求是什么,将自己的未来退路也谋划的简洁明了。
如此看来,夏清松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妥妥的工具人。
用来“抵御”和亲的“挡箭牌”。
大概也只有身为皇族公主,才能将利用说得这般坦然无畏,毕竟天下万物,何处不是皇室的?
土地,银两,包括天下万民。
徐明曦忍不住开口道:“但是,若是夏清松不愿……”
秦虞灵微微敛了笑容,清冷道:“他如何不愿,如何敢不愿?有何资格不愿?我是公主,北玄的大公主,除了父皇,百官谁能忤逆我的要求?”
眉眼挑起,下巴微昂,天然一派上位者作风。
“除了父皇母后,凡我所令,谁敢不从?”
徐明曦哑然。
确实如此。
秦虞灵又重新笑弯了眼睛,亲昵的揽着徐明曦的一只胳膊:“曦儿,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的提醒,以及帮我想出了这么好的办法,真到了南渊使臣提出和亲的那一日,我怕是物色人选都来不及呢!”
“哪还有心思考虑这些,挑了这么一个‘合适’人选,到时候,等有了真正的心上人,我就同意父皇说,当初是我热血上头,如今年龄渐长,还是觉得年龄相仿的比较合适,想解了这婚约,想必父皇也定然会依从我的。”
徐明曦又补充道:“万一,那夏清松趁着与你的婚约,顶着公主驸马的名头,为所欲为,甚至做恶事,岂不是坏了你的名声?”
秦虞灵毫不在乎,随口道:“我利用他,他若是想利用我,也很合情合理,双向利用关系有何所谓,那我们便是合作关系,将来分道扬镳得时候,也无需歉疚了!”
徐明曦还想说什么,却被秦虞灵打断:“哎呦,这有什么好问的,父皇说了,会好好考虑的,只要我多多软磨硬泡几次,没有什么是办不成的。我们不要说这个了,那边的梅花开了,红艳艳的可好看了,你随我一起去赏梅吧!”
徐明曦一只手臂被她牵制着朝前走去,心里五味杂陈,这事,她似乎做对了,可又似乎做错了,依照秦虞灵所说,她确实得了一个完美人选。
可是她不清楚,那个夏清松是否真的甘心被利用,若是他有心攀附公主还好,若是没有……
她不愿深想,此事她也只是替秦虞灵想了一个法子而已,真正实施计划,谋定人选的是秦虞灵自己,夏清松,若是真的要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徐明曦又安慰了自己一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想要护住秦虞灵,唯有牺牲夏清松了。
何况,这也算不得牺牲,与皇室结成姻亲,是多少王公贵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夏清松也应该偷着乐才对。
没错,是这样。
经过内心一番自我开导劝解,徐明曦彻底将此事放了下来,总的来说,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么?
或许这也是夏清松的机会呢。
想到这,她的脚步不自觉轻快了很多,随着秦虞灵一同往梅园而去。
说笑声渐渐淡去。
而不远处的假山暗处,则缓缓走出一道人影,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一句:“原来如此,原来你是这般打算。”
这人正是秦行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