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孔驷的消息传到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犹豫就离开了,只有一个人不愿意走,那就是韩无咎。
面对孔阿四不理解的目光,韩无咎缓缓转过身回了一句。
“告诉你的主子,争了一辈子我老韩没有认过输,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在越儿离开的时候,我就不想苟活于世间,之所以还咬牙硬撑,不过是想看着张良小儿死而已。”
“可这个过程太久了,既然天门入世,韩家已亡,就由你们替我去做这件事吧。”
“在这里准备了这么久,总不可能只是一场虎头蛇尾的戏码,李斌这孽畜是我带出来的,就留我于此好好会他一会。”
孔阿四沉默半晌,随后对着韩无咎深深鞠了一躬。
“韩老的话我会原封不动的带给家师,这里就拜托您了。”
半刻钟后众人得到了韩无咎不愿离开的消息,与其交好的公输敖想要返程再去劝劝,却被韩驷出言阻拦。
“这老儿一生骄傲,李斌这事对其打击太大了,他心里一直对我们有愧。”
“此次出行你们不也看出来了么,几乎什么事都是我在安排,他顶多习惯性的争几句,可最后还不是妥协了。”
“应该心中存了死志,谁去劝意义都不大。没有时间了,路上还有积雪相阻,如果不尽快离开瘿陶乃至巨鹿,一定会出大事的。”
“幸好这里离最近的水路不远,一两日的路程而已,否则应该会很难逃出去。”
公输敖叹了口气道。“是啊,谁能想到打一个元氏县仅用了五天不到,那张良又过分谨慎,所有的火药武器皆由麒麟军士兵亲自携带。”
“我们安插在辎重队伍与民夫中的暗谍连摸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想着那里还能挡对方一阵,现如今虎威与麒麟两军都腾出了手,局势与之前相比又大有不同,此前种种,皆做了无用功。”
孔驷轻叹一声,最后回头朝着城里看了一眼,随即拨马离开。
“走吧,要是真这么简单,百里子的高足也不会被人画地为牢,死死定在那个小院里。”
“纸上谈兵易,躬行实践难。我们的对手可是创出了心学的人物,此子行事从不拘常理,手段莫测,冀州这局会如此艰难也在预料之中。”
“一局的胜负又算的了什么,也算是过来亲自领教了一场。这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下一局不就马上开始了么,那个张良就算猜到我们这边会派杀手又如何。”
“这枚闲棋老夫很久之前就布下了,在他们敢为天下先,广召各地学子前往幽州明德大学求学之时,就已经落子了。”
“除此之外,那个曾经叛出天门的狂徒刘一手被我找到了,他与亡妻唯一的女儿就在我手里。”
“此人武功极高,又是杀手出身,否则当年也不会杀了那么多追捕的人从容离开。”
“有他出手杀张良的母亲与发妻,绝不可能失手,真想看着此子痛不欲生的表情,一定会很有意思。”
随着孔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变态笑声响起,张起灵与公输敖两人皆沉默不语。
这孔驷本就是个疯子,只不过近些年愈发可怕了。
如今天门受重创,百里子垂垂老矣基本上非重要的事不过问,在此人上位后,开始逼着各家交人重组兵堂。
不听话是有代价的,利用交州那场危机,他竟然还顺便除了一些不听话的家族。
只不过孔家的人也有所损伤,才没有给众人指责的借口。
百里子有心要管,可因为将孙子送离这件事,在天门内的威望一落千丈,加上天机堂外围势力被清除,在门内话语权早就大不如前。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一直站在百里子身后的那个疯子,医家相柳离开了,杂家的许多人看到大树即将倒塌,早就暗中投靠了孔驷。
这些百里子都看不到么,不,他全都知道并默许了。因为其所剩寿数不多,离世也就是三四年的时间,早就没了争的想法。
要不是害怕自己死后孙儿遭孔驷这个疯子的捕杀与清算,才不会将那桩隐秘对相柳如实相告。
权力之争从来残酷,孔驷为什么会被韩无咎压这么多年,背后的推手不正是看似不问世事的百里子么。
哪怕当年孔驷父亲孔毅的病逝,背后也离不开其在暗中的推波助澜。
为什么李斌会叛出天门,不就是因为受够了这些尔虞我诈,想要借着改换门庭之机会活在阳光之下。
在天门众人离开的第四天,李斌带的五万大军包围了瘿陶县。
韩无咎在这几天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让人将火药包全都挖出来埋到了距离城门八百到一千步以外,并及时在上面铺上雪掩盖了痕迹。
以为守在城外就无事的李斌果然是吃了大亏,在韩无咎假装带兵出城突围时,终究是没有忍住,主动上马与其搏杀。
后来在乱战中韩无咎的亲兵趁乱点燃了引线,整个战场中心一百步内全部被火药覆盖,韩无咎当场被炸死,李斌重伤昏迷。
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韩无咎带出来的两千多用于迷惑狼牙军的死士营十不存一,几乎全部战死。
狼牙军这边更惨,被当场炸死者一万有余,重伤三千余人,轻伤八千,也就后面的两万多人幸免于难。
可纵是如此,城上的袁军守将仍然选择冷眼旁观,坚守城池。
因为城上的各种守城器械与物资充足,他认为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出城去袭击已经陷入混乱的狼牙军。
也因为这样他错过了扩大战果的机会,让剩下的狼牙军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狼牙军中负责扛中军大纛的有一个伍,约莫也就五六个人,其中的伍长名为王尚,冀州清河人。
三年前看到幽州的招募公告后有所意动,觉得大丈夫就该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而还。
为此辞去了县衙差役的职事,在一众同僚不解的目光中毅然决然的北上投军。
经过三年的努力已经成为一位伍长,这期间做过盾牌手,弓弩手,掷矛手,也有幸参加了数场大战,获得了许多军功。
之所以还是一个小小的伍长,是因为他将那些功劳都存着,准备回家去娶当地书香世家崔家的姑娘。
因为军功司明明白白的写着,只要功劳足够,可以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知道与心上人如云泥之别,王尚一直在等,在等上天赐予一个立功的机会。
而在战时刚刚被张飞提拔成了偏将的李斌就中计导致这五万狼牙军有了倾覆之危。
此时的王尚一把扒开同袍的尸体,上前死死抱住快要倒下的中军大纛,脸上乃至全身青筋暴起,硬生生将旗子给扶正并高高举了起来。
同时王尚口中发出一声声如野兽般的怒吼,在骚乱的战场上显得尤为清晰。
“狼牙军!必胜!”这声怒吼迅速让众人冷静下来,军中的各级长官,军司马与军候,屯长等人纷纷开始约束手下,开始收拾战场上的残局。
这也是楼上守将不敢下来的原因之一,实在是感觉城下这群人都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