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的火是中午烧起来的，直到半下午才停。
傍晚时，桃花村村长的儿媳范氏过来找沈暮秋说话。
“……都烧没了，主屋和东西厢房都烧得一干二净，那火势看着真吓人，幸亏今天没风，不然左邻右舍，甚至连后山都可能烧起来。
火灭了之后我男人进去看了，郭家两个小的都死了。
我听吴婶说，上午还听他们兄妹两个吵架呢，吵得可凶，她过去看了，结果只听郭言姝说话，也没见她开门。
吴婶现在老后悔了，她说那时候郭家丫头的声音就不对劲，她要是敲开门进去看看就好了，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要我说啊，都是命，人家真想死，吴婶能拦得了今天，那也拦不了明天，暮秋你说是吧？”
暮秋敛着眸子，没让人察觉到她眼中的淡漠：“我之前听你们说，自打郭言礼从县城回来之后，他们兄妹见天的吵架，这祸根肯定早就埋下了，吴婶拦不住的。
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说句不好听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结果却碰上这事儿，可得好好开解她老人家，不能让她病倒了。”
“我们也这么想呢，村里好些个婶子伯娘都陪着吴婶子说话，我婆婆叫了刘四奶奶，说今晚陪着吴婶一起住。”
范氏停顿片刻，又继续道：“暮秋，言礼和言姝还没成年，不能办丧事，村里人想着他们这个死法，商量之后凑了些钱买了两口棺材，准备明天下葬。
我今天来其实是想问问你，你要不要去送送。
毕竟是你带了好几年的孩子，不来问一声，总怕你留下遗憾。”
范氏其实不想走这一趟。
如果这事儿换做是她，郭家那对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死了，她不放挂鞭子庆祝，那已经是很有良心的做法。
还去送他们上山？
呸，才不给他们这个脸。
可惜公公叫她过来，她也不好拒绝，只能走个过场。
她想着，万一暮秋昏了头真答应了，她可得好好劝劝。
沈暮秋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还是不去了，我已经不是郭家的人，就算去了也不知用什么身份送他们，就这样吧。”
这个答案让范氏一喜，险些没压住嘴角。
她掐了自己一把，装成难过模样：“不去也行，去看那一眼也不能让他们活过来，反倒让你自己不开心。
你也别想太多，好好准备过年，别为他们的事儿影响了自己。
我先回去了，改天得空再来找你说话。”
沈暮秋起身送范氏出门，等范氏走了，她却站在院门口看着桃花村的方向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你不开心吗？”
一只柔软又温暖的小手抓住沈暮秋垂在身侧的手，成功让她回过神来。
沈暮秋低头看着儿子担心的眼神，笑着开口：“没有，娘没有不开心。”
这一年她得以重新来过，跟郭言学成功和离，哥哥回来了，儿子回来了，如今郭家也灭门了，她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她很开心，而且可以想见，未来会越来越开心。
她蹲下身抱起儿子往屋里走：“你跟你爹去县城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都买了些啥？”
这问题算是打开了祈安的话匣子，他掐着手指说个不停：“买了糖，点心，娘最喜欢吃的果脯，还买了羊肉，牛肉，兔子肉，白面，大米。
还有过年穿的新衣服，我们也带回来了。
娘，姨姨说让我们试试，如果不合身赶紧送过去，让绣娘帮我们改改。
娘，你去试试你的新衣服。”
“好，我这就去，你也一起，好不好？”
两人正准备回房试衣服，江青和挽着袖子从厨房出来：“菜做好了，先吃饭吧，吃饭以后再试衣服。”
沈暮秋闻言立刻换了方向：“走喽，吃饭去喽，看看你爹今晚做了啥好吃的。”
……
“族长，沈九月那个臭不要脸的，无媒无聘跟个野男人住在一起，还帮野男人养孩子。
要这么放任下去，我们沈氏一族的脸都她给丢干净了，事情传出去，以后谁还敢跟我们沈家结亲？
族长，你可不能纵着她，哪怕是为了族里那些还没嫁人的姑娘，也必须得收拾了她！”
沈云贵看着跟疯婆子一样胡乱攀咬的王氏，皱眉反驳：“那好歹是你亲孙女，你胡咧咧些什么东西？
什么叫无媒无聘跟野男人住在一起，他们就只是邻居而已，人家清清白白的！
至于那个孩子，暮秋也说过了，是孩子跟她投缘，她认来当干儿子，这有什么不行？
你要愿意，你也可以认干儿子，认上十个八个都行，保证没人管。”
王氏被沈云贵明显偏帮的举动气得跳脚，说话也越发没有分寸：“什么狗屁邻居？
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指不定晚上就滚到一张床上去了，还清清白白的，糊弄鬼呢？
要真想证明他们之间是清白的，那也简单，要么让沈九月嫁人，要么让那个男的娶个媳妇，否则谁能保证他们之间没什么。”
“你、你……”
沈云贵被这蛮横婆子气得心痛，不知第多少次后悔，当初为什么让这个搅屎棍进了沈家的门。
沈云贵不想说话，在一旁坐着的族长太太吴氏便接过话茬：“嫂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要不先跟我说说看？”
以王氏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她有理由相信，王氏绝对是有自己的盘算。
果然，王氏听到这话后嘴角立即扬起，说话的语调也很是轻快：“族长弟妹，我能有什么想法哟。
我就是看不惯沈九月不顾族里脸面倒贴男人的样子，所以才多嘴说这些话。
主要是她太不像样了，和离了不仅不回娘家，还在外头自己盖房另住。
她爹可还在呢，简直没一点名堂。
别说是十里八村，就是放眼整个县城，也找不到她这样的……”
王氏七里八里扯一堆，见吴氏脸上浮现出不耐烦她，她才终于进入正题：“我是这样想的，那死丫头口头说跟姓江的没关系，这根本没用。
她要真想证明，倒是有个办法。
她亲自给那后生说个媳妇，这下就能撇清关系了。”
吴氏等了半天，总算听出点苗头，冷笑问：“那依嫂子的意见，谁比较合适呢？”
“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就是我家阿丽。
阿丽人样子好看，干活也是一把好手，虽说给人当后娘委屈了点，但这毕竟是为了证明九月的清白，委屈点也没什么，谁让她们是姐妹……”
王氏的屁还没放完，就被沈云贵厉声打断：“王来娣，你给我滚出去，以后再别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