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过后,五连也迎来了今年的第二批知青。
这一批的知青人数比之前少了一半,总共只有十七名,其中有十三名都是男知青,女知青只有四名。
年龄也偏低,大多数都在十五岁到十八岁之间。
年龄小,心智不成熟,适应能力也比成年人要差一些。
杨连长欢迎新知青的方式,还是一如以往的下马威,这次虽然没碰上什么阴天下雨,但因为北大荒的温度低,这帮从温暖的南边来的少年少女们,突然来到这里,压根适应不了这里寒冷的温度,直接就病倒了一大半。
云乔的卫生室也迎来了爆满,提前预备好的药品都差点告罄。
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生着病,想家想的直哭,云乔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还兼职了‘心理医生’的职位,主打一个温柔耐心,开导开的让人如沐春风。
几天过去,新知青们的病都好的差不多了,杨连长也安排起人开始盖他们的宿舍了。
趁着连队要去砖瓦厂拉一批砖瓦回来,云乔也趁着这个东风,找上安排此事的杨连长,说想在屋里起个炕,还想在旁边盖一间小厨房,这样生活上也能方便不少。
杨连长有些为难,不过却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说要跟赵指导员还有蒋主任商量商量,等商量好了再跟她答复。
云乔点头应了。
连队的领导班子执行力很强,办事从来不拖拖拉拉,所以当天下午,蒋主任就来找云乔了,说连队领导经过表决,一致同意了云乔想搞个小厨房的要求。
只是为了队部大院的美观,小厨房不能盖在旁边,只能盖在屋子后头,问云乔同不同意?
云乔当然同意。
毕竟厨房嘛,能做饭就行,也不要求采光啊什么的,盖在旁边跟盖在后头也没什么区别。
再说了,水井就在屋后头呢,到时候在后墙上开个门,比盖在旁边还方便,出门就能挑水,都不用再绕一圈了。
趁着新宿舍施工,杨连长安排了几个人来给云乔盘炕,盖厨房。这段时间里云乔就凑合着住在前头的治疗床上,反正也就那么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厨房最先盖好,因为面积不大,总共也就四五个平方,搭了一口灶台,云乔一个人用正好,两个人用就有点挤了。
又过了几天,晾干过后的火炕也好了,盘炕的老职工特地熏了烟,确定没有跑烟的缝隙后,便告诉云乔今晚就能睡了。
他很贴心,特意将火炕的进柴口放置在了室内,这样夜里就不必再顶着寒风摸黑出去点火添柴了。
云乔不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她还是很怕冷的,盘炕的老职工这个设计很是深得她心。
云乔高兴,当即便多给了盘炕大爷五毛钱工钱。而且前脚刚把人送出门,后脚 就卷着铺盖从前面的治疗床上搬了回来。只等临睡前将火炕烧的热热的,起夜时再往里添一块柴,一整夜被窝里都是暖暖的。
再也不怕手脚冰凉,暖不热被窝了。
十月底,北大荒下了一场大雪,自此正式入了冬。
云乔怕冷,路上落雪结冰也滑,往杨家屯跑的次数就少了。
偏偏就是就是这样的坏天气,又更容易出事。
于是云乔没往杨家屯去,王英反倒是从杨家屯来了五连。
她来的很急,肩膀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花都顾不及拍打下来,一进屋就叫云乔的名字:“小叶,走,跟我出诊去。”
王英表情严肃,一瞧就知道事态紧急。
刘大勇就等在门口,他是给王英引路的。
云乔见状,二话没说,收拾了医疗箱,就锁门跟她走了。
出了门,云乔才顾上问:“师父,咱们上哪里出诊?是什么情况?”
王英简单的跟云乔解释了一下产妇的情况,“不远,就是你们五连的,吴招娣她们家后面那条巷子里的人家,夫家好像是姓董。她男人跟着刘大勇去找的我,说是昨天 下午扫雪的时候滑了一跤,见红发动了。”
云乔一听就知道王英说的是谁了,家住吴招娣旁边,夫家姓董,又临产的,只有孟鹊。
云乔眉头微皱,抓住细节问:“昨天下午就发动了,到现在整整一天,还没生出来吗?”
“没生出来,所以才请我来。你就在五连,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云乔摇头:“没有。我平常都在卫生室坐诊,一般不往家属区去。中间隔着晒谷场,家属不来请的话,我很难知道那边的事。”
“所以麻烦了啊。产妇摔倒见红,家里人还能让她硬抗一夜,硬是不给她请医生的, 又怎么会突然请我来?”王英表情凝重的道:“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请不行了。”
王英的分析合情合理,云乔也忍不住心下一沉。
王英接着道:“产妇这已经是二胎了,听她男人说,头胎是自个在家里生的,她婆婆帮的忙。家里人都觉得有经验了,所以二胎还是打算让产妇婆婆帮忙,要不是疼了一夜实在生不下来,也不会去请我来家里。”
“二胎产程这么长,这是遇到难产了啊。”云乔叹了一口气。
王英点头:“对,肯定是难产了,不然二胎不会拖这么久。所以我才叫你也来, 多看看实际案例,比单纯的看课本学的更快。”
说话间,王英已经在刘大勇的引领下,进了产妇家的院子,云乔匆匆跟上。
孟鹊生了一天都没能把孩子生出来,此时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
她脸色发黄,嘴唇没有丝毫的血色,眼睛也疲惫的耷拉着,整个人显得十分的萎靡。
王英打眼一瞧,就觉得不好,她连忙放下接生包,指挥着云乔往她手上倒消毒水洗手消毒。
王英动作麻利,云乔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呢,她就已经将手伸进了产妇的被子底下。
仔细检查了一分多钟,王英才将手从被子底下收回来。
她先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云乔继续给她倒消毒水洗手,一边洗手一边转过头对产妇家人说:“情况很不好。胎儿枕后位,胎头不下降,头围摸着很大,估计已经超过了三十五,据我的判断,这个胎儿应该是巨大儿。照这样下去,顺产的概率不大。”
“那,那怎么办?”
说话的是产妇的婆婆,她的衣衫看起来不太整洁的样子,花白的短头发油的已经成绺,相隔半米远还能闻到那股难闻的脑油味。
此刻,她正无措的抹着眼泪,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王,王大夫,这,这要是产不下来,我 孙子岂不是要被他娘闷死在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