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笑道:“主要是我们家的条件也还可以,生两个完全养得起,不用担心委屈的哪一个。如果家庭条件不好,生了第二个,就要委屈第一个孩子的话,那最好还是不生。”
郑文静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家里,我爸妈也是等条件好了之后才生了我弟弟,我从来没觉得爸爸妈妈委屈了我。”
只有在高压的下乡政策出来的时候,怕她被街道强制下乡,急病乱投医,通过媒婆给她找了个‘婆家’。
平心而论,那个婆家其实有很好的条件,公公婆婆都是机关干部,男人也争气,清大毕业,是保密机构的研究员。
只是年龄大了点,名下有两个小孩,虽然是收养的同事遗孤,但养子也是子,嫁过去就要给俩孩子当后妈。
所以郑文静不愿意,她宁愿下乡吃苦也不想嫁给带着孩子的老男人当后妈。
后来,她一声不吭偷偷跟在表姐齐春回屁股后面报名下乡,爸爸妈妈虽然特别生气,但也没舍得真的不理她,后来又写信又寄东西,生怕她在北大荒受委屈。
云乔也听郑文静说过她家里的事,知道她爸爸妈妈很爱她,笑道:“只要家长一碗水端平,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会很好的。”
郑文静赞同的说道:“可不是嘛,我跟我弟弟的感情就很好。我出门在外,会惦记着给他买小人书,他吃到好吃的零食,也会特地给我留着。”
郑文静还举例:“但像我表姐齐春回跟她两个弟弟之间的感情就不好。我大姨重男轻女,只对两个儿子好,还搜刮我表姐的钱补贴我表弟,把我表姐气坏了,现在已经不跟家里来往了。”
云乔说:“这就叫不患寡而患不均。家长偏心,孩子之间总是攀比,相处起来怎么可能融洽。
“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啊。”郑文静告诫她:“要一碗水端平。”
“那当然。”云乔自觉自己能做个公平公正的好妈妈。
两人躺在炕上聊了一会儿天,十一突然开始哼哼唧唧的扭动身子。
郑文静有些无措:“她这是干嘛呢?是要哭吗?”
“估计是要拉。”和十一朝夕相处三四天,云乔算是摸清楚她的一些举止小动作的含义。
果不其然,云乔话音刚落,郑文静就听见一阵噗噗噗的声音。
“啊?”郑文静有一瞬间的懵逼:“她这是干嘛呢?放屁吗?”
云乔点点头:“对,是放屁。”
“小宝宝放屁这么响的吗?跟大人放屁的声音一样。”郑文静一脸不可置信。
云乔点头:“不然你以为呢?”
郑文静‘呃’了一声:“我以为小宝宝放屁的声音很小。”
云乔笑起来:“那你是不是还以为小宝宝放屁不臭?”
郑文静瞪大眼睛:“难道很臭?”
“要不然你闻闻?”云乔作势要掀开尿布。
“不不不,我不闻。”郑文静捂住鼻子,连连摇头,身体也下意识的往后躲。
“哈哈哈。”云乔被她的反应逗乐了,问她:“小宝宝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你是不是觉得很幻灭?”
郑文静点点头:“有一点。”
她还以为小宝宝浑身上下都奶香奶香的呢。
不怪郑文静不知道,她 所见过的小宝宝最小最小也是两三个月大的那种,能抱出去玩了,她才能见到。
而两三个月的小宝宝身体的各项功能差不多已经发育完全了,所以只要家长勤快,把孩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孩子身上没有别的异味,自然奶香奶香的。
而刚出生几天的小宝宝,肠胃功能还没发育完全,喝奶要拍嗝,不拍嗝立马胀气给你看。喝完还会吐奶,吐出来的也不是奶香奶香的,而是酸酸的带着一股发酵过的味道,还很爱窜稀,特别是母乳喂养的小宝宝,一天能拉十几次,放个屁都能崩出屎。
郑文静看见云乔给十一换下来的尿布上面带着黄黄的印子,一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天老爷!
怎么没人告诉她刚出生的小宝宝是这个样子的哇!!!
呜呜呜,我香香软软的干女儿,你怎么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哇?!
云乔给十一换上干净的尿布,重新将她哄睡,扭头看了一眼仿佛石化的郑文静,忍不住笑出声来。
“彻底幻灭了?”
“嗯。”郑文静点点头,一脸沉重的说道:“云乔,我总算知道爱会消失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她放屁崩屎?哈哈哈哈……”云乔忍不住又笑起来。
“嗯,我接受不了。”郑文静捂脸,嗡声道:“乖女儿,等你长大一点干妈再爱你哈。”
“哈哈哈哈文静,你太可爱了。”
冯娟推门进来:“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笑十一呢。”
云乔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冯娟也笑起来:“文静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吧?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样的,长大一些就好了。”
聊了几句,冯娟将脏掉的尿布端出去洗一洗,郑文静跟云乔说了一声:“我想出去上个厕所,你们这的公厕在哪里?”
她刚刚来的时候注意到,院子里没有厕所。
云乔给她指了路:“在胡同最里面,你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见了。”
郑文静嗯了一声,起身出去解决生理问题。
说来也巧,她前脚刚离开,后脚严静宛就带着曾萍过来了。
这边有生孩子送鸡蛋的习俗。
有人生孩子,亲朋好友之间就会买一斤鸡蛋送过来,等到孩子满月,主家会把鸡蛋染红,再回礼回给亲朋好友们。
曾萍就是来给云乔送鸡蛋的。
曾萍算是云乔的病人。她和严静宛都是文工团的演员,不同的是,曾萍是歌唱演员。两人一块从灾区回来,经过严静宛的介绍,曾萍找到云乔,请云乔帮她调理身体。
曾萍的痛经很严重,需要中药配合着针灸治疗,每隔几天就得去卫生室治疗一次。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了,因为趣味相投,现在已经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了。
所以云乔生产,曾萍便带了一斤鸡蛋过来看看她。
冯娟接过鸡蛋,放进西屋的鸡蛋筐里。严静宛则带着曾萍进了云乔的房间,跟云乔说说话。
曾萍并不是善谈的性格,所以多数时间是严静宛和云乔说话,她时不时附和几句。
聊了一会儿天,郑文静从外面上完厕所回来了。
推门看见屋里来了人,她有一瞬间的无措。
严静宛见状,立刻站起身,笑道:“云乔,你有朋友来了呀。”
云乔点点头,简单的跟她们介绍了一下:“嫂子,这是我朋友郑文静,之前当知青的时候认识的,是我在农场最好的朋友。”
又跟郑文静介绍:“文静,这是我嫂……嫂子严静宛。还有我嫂子的朋友,曾萍同志。”
“文静同志你好。”严静宛主动朝着郑文静伸出手。
郑文静神色如常,伸出手回握了一下:“嫂子你好。”
“郑同志你好。”曾萍也伸出手和郑文静握手。
郑文静微微颔首:“曾同志你好。”
打过招呼,严静宛笑道:“云乔,你朋友来一趟不容易,你们先聊着,我跟曾萍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走了。”
“好。”云乔点点头。
“你们慢走。”
云乔不方便起身,郑文静帮她把人送到门口,待严静宛和曾萍离开后,顺便把门关上。
她回到云乔床边坐下。
云乔忐忑的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文静,你还好吗?”
郑文静朝她笑了笑,说道:“没事儿啊,我挺好的。”
云乔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低头跟她道歉:“对不起啊文静,之前没有告诉你,我哥哥前段时间结婚了。我挺犹豫的,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我知道,你是怕我伤心嘛!”郑文静笑起来,完全不介意的样子:“其实没关系,我这个人感情来得快,去的也快。都过去一年了,我早就放下了。”
“而且,而且我现在可能已经喜欢上新的人了。”
“嗯?真的假的?”云乔不太相信,“你不会是不想让我歉疚,故意这么说的吧?”
“不是啊,是真的。”郑文静笑道。
云乔认真的辨认着郑文静脸上的神色,试图从中找出她说谎的痕迹。
郑文静捂了捂脸:“哎呀,你别用这个眼神看我啦,我真的没说谎。”
云乔问她:“那你说,可能喜欢上新的人是什么意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还用上‘可能’这个词了?”
“因为我还没弄明白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郑文静苦恼的说道。
郑文静的感情一向浓烈,喜欢就直说,云乔还没见过她这样纠结的模样。
有点好奇她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这个人是谁啊?我认识吗?”云乔问。
郑文静点点头:“嗯,你见过他。”
“咱们连队的?”云乔猜测。
郑文静摇头:“不是。”
“场部的吗?”云乔再猜。
“也不是。”
郑文静没有继续卖关子,直接揭晓了答案。
“季平,你还记得吗?”
云乔点点头:“记得。去年跟你一块拍电影的那个男演员,长得……长得好像挺俊秀的。”
郑文静回答:“对,就是他。”
云乔很意外:“可他拍完电影不是就走了吗?你们后面又联系上了?”
郑文静嗯了一声,说道:“季平家也是京城的,他家跟我姥姥家离得很近,只隔了两条胡同。过年的时候我回家探亲,偶然间就遇到了。”
郑文静把之后季平邀请她去电影制片厂观影的事跟云乔说了。
云乔说:“所以从那以后,你们就开始通信了?”
郑文静点头:“对。”
“通信很频繁?”
“还行吧,差不多半个月一封信这样。”
半个月一封信,在这个年代,算是很频繁的通信了。
云乔说:“所以你们现在是笔友的身份。”
郑文静:“差不多吧。”
云乔问她:“你觉得季平喜欢你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郑文静也不太确定。
“应该?”云乔看向她,问:“季平没有明确的跟你表达过心意吗?”
郑文静摇摇头,沉默了几秒钟,又补充道:“但我能感觉出他字里行间对我的情谊。他很会写诗,写的很打动我。”
云乔抓住重点:“文人,会写情诗,但没有明确表达心意。”
郑文静的脸红了红,小声说:“可能是因为我们通信的时间还很短,距离也太远了,他心里有顾虑。”
“可能吧。”云乔不置可否。
“文静,他心里有顾虑,你心里有吗?”
“当然有啊。”郑文静苦恼的抓了抓头发,说道:“所以我才这么纠结,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喜欢他。”
“他在京城,而我远在北大荒。我还是个下乡的知青,以现有的政策来说,回城的希望可以说是遥遥无期,我们注定没有结果。”
“还有一点,就是我在京城见到他的时候,其实对他没有什么喜欢的感觉。包括去年一起拍电影,那么久,我也只是把他当成同事看待,完全没有心动的感觉。”
“但是经过这半年多的通讯,我对他却有了一个特殊的感觉。”
“我每次收到他寄来的信件之前,心里都很雀跃。就是每次快到两个星期的时候,提前一两天我就会很期待,再然后就是如果两个星期没到,晚了一天两天,我又会很失落。”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还是我只是习惯了准时跟他通信的感觉?”
“总之就是很烦,很苦恼。”
郑文静叹了一口气,眨巴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云乔,问她:“云乔,你觉得我对他的这种感觉,是喜欢吗?”
“啊?你问我?”云乔语塞,愣了半晌才道:“你是当事人,你自己都确定对他是什么感觉,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感情的事可不好乱说的。
“那怎么办啊?”郑文静双手托腮,整个人都有点蔫蔫的。
“我还要不要继续跟他通信啊?继续通讯的话,我肯定就陷进去了。”
她自己什么德行,她自己还是知道的。
纯纯恋爱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