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千钧一发之际,厨房门口传出一道沙哑少年声。
姜大石一惊,扭头看去,姜峰正扶着厨房门,静静望着他。
不知道刚才的事,姜峰看了多少。
姜大石少有的羞耻心冒出来,收回腿,恶声恶气问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见姜峰,姜栖悦忍了半天眼泪一下掉出来,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跑到他身后,用力抓住他衣袖,力道大得指尖泛白。
她这寻求保护的姿态,让姜峰愣了愣,目光落在她漆黑发顶,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刚从房间出来。刚才我听见厨房有动静,就说出来看看。”
回头看向姜大石,姜峰目光落在他流血手腕上,抿唇:
“前两月,村里刘叔脚被别村恶狗咬了,回家没理会,伤口化脓溃烂,整条腿差点没保住。”
姜大石脸色一变,上前两步,啪一声甩了姜峰一巴掌:
“你敢咒老子!”
姜峰头被打得一偏,姜栖悦吓一跳,强撑着上前两步把姜峰护到身后,昂头盯着姜大石,一双眼怒火喷薄:
“哥他又没说错,你打他做什么?”
余惊未消,眼角还带着泪痕。
姜栖悦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发抖,可看姜峰无缘无故被打,又忍不住生气。
\"关你屁事,你给老子滚,老子回来再跟你算账。\"
不知是姜峰给的暗示起了作用,还是姜栖悦咬得太深,姜大石觉得手腕越来越疼,骂姜栖悦两句,捂着手腕往外跑。
等姜大石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姜栖悦终于松口气,僵立的肩膀逐渐放松下去。
“哭什么?”
姜峰看着她眼角又洇出泪花,皱着眉开口。
每次他被姜大石打,从来没想过哭,哭是最没用的东西。
啊?
姜栖悦一愣,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又哭了。
看着指尖上沾着的泪渍,姜栖悦眼泪突然涌得更凶。
姜大石这个混账,等她有反击之力,一定让他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她必须强大起来!
不然,还没等姜峰恶意值杀死她,就栽在姜大石这坨烂狗屎手中。
“哥,你疼不疼?”
默默哭了会儿,姜栖悦擦干眼泪看向身边清瘦少年。
刚刚要不是保护她,姜峰也不会挨那一耳光。
姜大石下手极狠,姜栖悦刚才被他打一巴掌,这会脸都生疼。
姜峰嘴角被他打破,肯定比自己更痛。
姜峰以为自己听错了,对上姜栖悦关切的目光,才发现她真的在关心自己。
疼?
他有什么好疼的。
姜峰扯了下嘴角,满心冷漠。
他早就习惯这种生活。
在他记忆中,姜大石对他从没停过折磨打骂。
这一耳光,不过是让姜大石施加在他身上的拳脚多一笔而已。
没什么疼不疼的。
反倒是她……
姜峰低头看向姜栖悦,望着她红肿的眼,惊惧后发白的脸,提醒:
“以后避着点,尽量别跟他单独在一起。”
姜栖悦知道姜峰意思,这次她侥幸没事,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好运。
在没能力抗衡之前,自己放聪明点总没错。
“哥,今天谢谢你。”
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姜峰帮了她,要不是他及时喊了一声,不知道发疯的姜大石,会把她打成什么模样。
姜峰嗯了声,转身往外走。
姜栖悦跟在他身后,心中既庆幸又感激,经过今早一事,她心底对姜峰,倒多了一分真心帮助。
其实,姜峰这个反派也不是很坏。
她只是给了他两回吃的,他都能站出来帮自己一把,要是自己能一直跟他统一战线,不去害他,以后必定不会被他剥皮拆骨,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姜栖悦心中正在盘算,没注意到眼前人晃了晃,还没等她回神,姜峰瘦高的身体朝她直直倒来,把她砸了个趔趄。
“哥?”
姜栖悦心头一惊,一把将人抱住,却被姜峰身体重量压得后退两步,抵在门框上,后脑狠狠磕了下门板,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哥?哥?姜峰?”
连着喊几声,都没听见声音,姜栖悦咬牙用力,扶住姜峰肩膀偏头去看情况。
少年黑眸紧闭,长睫轻垂,眼下带着淡淡青黑,一看就知道,长时间得不到良好休息。
姜栖悦眸光落在他干裂发红的嘴唇上,突然想起什么,手往他额头探去。
触手滚烫,脸颊带红,姜峰居然在发高烧。
吃力将人扶回房,姜栖悦端来一盆水,洗了条帕子,敷到他额头上。
看着未来大反派,此刻窘迫难堪的脆弱模样,姜栖悦突然难受起来。
把帕子洗了两回,眼见姜峰脸烧得越来越红,姜栖悦不再犹豫,转身往隔壁张老汉家跑。
在张老汉家把退热草药赊回来,姜栖悦赶忙进厨房去把药煎上。
按照张老汉说的,把药煎好,姜栖悦赶忙倒出来,用小碗装满送到姜峰屋里。
姜峰早就恢复意识,只是浑身酸痛,四肢乏力,提不起力气起床。
闻着厨房弥漫过来的草药味,姜峰抬手摸了摸额头湿帕子,脸上掠过不可思议的震惊。
是姜栖悦在照顾他?
“哥,你醒了?”
姜栖悦端着药进屋,看见姜峰已经醒了,兴奋地喊了声。
姜峰扭头看向门口,姜栖悦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急步跑过来。
把药碗放到破了几个洞的木箱上,姜栖悦伸手帮着他坐起来,把药碗端起来稍微吹了吹,才喂到姜峰嘴边。
从没被人这样呵护过,姜峰十分不适应。
抬手取过药碗,姜峰木着脸,几口喝完。
看他两三口就把熬得药喝完,姜栖悦脸都皱成一团。
刚才她熬药时,用筷子尝了一点,这药又苦又涩,真不知道姜峰怎么几口喝下去的。
“来哥张嘴。”
姜峰刚放下碗,姜栖悦手里就递过来一个东西。
姜峰还没看清,嘴里就被塞进一个甜甜干枣。
咀嚼两下,姜峰讶异抬眸,姜栖悦忽闪忽闪的大眼,正朝他俏皮眨眼。
“怎么样,甜不甜?”
姜峰盯着她,缓缓张口:“甜,你……还放了糖?”
姜栖悦食指一下竖起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声点,别被娘听见。这枣跟糖,是我悄悄在娘房间拿的。
她房里的干枣,她都数过,我只敢拿一个夹一点糖,给你冲冲嘴里苦味。”
姜峰僵在原地,听着姜栖悦稚嫩的少女音,坚冰包裹的心脏,悄然裂开一丝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