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司寝嬷嬷笑呵呵的，手腕上带着一枚成色不错的翠镯，手指拈着荷包内的银票离开，文鸳才掩去脸上那面若桃花般的羞涩，冷脸坐在雕花小凳上。
这不对劲。
连跑两位敬事房小太监，是做什么？
这份殊荣，拿着可烫手了。
一开始直说，要在储秀宫用膳、休息，都比这连跑两趟要来的正常。
捧杀？
这狗皇帝莫不是想抄她家？
“最好他只是更年期到了……”
帝王心，海底针啊。
待到光谱与笼沙终于是帮她烘干了头发，并拿玉簪挽出了个看似随意但却十分考验手法的发型，文鸳起身到外间的床榻上坐下，披上一件通体翠绿，对襟绣着宝蓝、水红色山草花边的外袍。
粉绿搭配穿在她身上，倒是显得她肌肤色泽格外的白皙胜雪。
对着笼沙搬过来的镜子，文鸳重新打理了一遍妆容。
雪花膏抹匀润肤，铺层粉修容，再带一点小颜色，在颧骨、眼角、下颚、锁骨、肩膀、腰侧、腿窝等地方拿大刷扫上一层珍珠粉。
抬高烛火，在各个打光角度下检验这份伪素颜的妆容，再拿硬毫短笔精修一番，便大功告成了。
整理衣袍，甚至让光谱把衣摆上的褶皱也做了些调整。
“光谱焚香，贴有棕茶色标记的那盒。”
“小主，是说十二号，木质与西普调混合的香味那盒？”
“没错。”
地龙烧着，屋子里的几盆红罗炭烤着，暖则暖，但属实干燥了。
所以焚香便需要来点沉稳、有湿润感的。
气味对情绪与身体感官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且在有些人看来，这些细节的习惯反倒会反馈‘真相’。
一切大功告成，剩下的便是翻小黄书，等待着皇帝老爷上门了。
“笼沙、光谱，你们去让墨乙到外面盯着，小心点、机灵点。
就算墨乙没消息，这房门过个半刻钟就打开吧。”
“是。”
两人纷纷应下，而笼沙更是细节的从衣袖中拿出一尊小沙漏倒置了过来。
*
“苏培盛，什么时辰了？”
养心殿内，胤禛放下批阅奏折的笔，揉了揉眉心，对着一旁的苏培盛问道。
“回皇上，马上要二更天了。”
“不早了。”
“是了。”
思量了片刻，瞧着皇上那面无表情的神色，苏培盛还是多嘴的提了一句，
“皇上，那储秀宫可是要派人过去一趟？”
胤禛抬头白了眼苏培盛，笑道，“朕看上去就那么不想去？”
欸？这里头不对。
这下苏培盛哪里还不懂皇上的想法，当下矢口否认道，
“奴才哪敢瞎揣摩，外面开始飘小雨了，奴才也是怕皇上龙体受凉。”
“哼，一点毛毛雨罢了。”
胤禛起身，抚了抚衣摆，苏培盛抬手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大袄，给他披在了身上。
然后便瞧着皇上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像是对着苏培盛解释道，
“朕是故意晾着她，也是故意捧着她。”
于胤禛来说，宫中无小事，他什么都要听一听管一管，只要是能上纸面记录的，连些宫女细碎的八卦他也不放过。
听说这宫内传言都说，祺贵人美貌，不仅胜过如今得盛宠的莞嫔，更是如那天仙下凡一般。
还说，这祺贵人深得皇上的心，升入妃位都指日可待。
也有说，祺贵人好生豪横，光是从娘家带来的行李都足足三大箱子，那箱子都能塞两三个人进去呢！瓜尔佳氏家当真是富裕，比起当初华妃都不逊色。
胤禛认为，无风不起浪。
宫中有这般传言，定是那祺贵人入宫时过分嚣张、落人话柄。
不然，为何近些日子的传言只说她不说别人呢？
最重要的是，胤禛认为没有人可以与宛宛相提并论。
哪怕是美貌。
说莞嫔容貌不行，便是玷污了他的宛宛的容貌。
这祺贵人，还真是易沾染是非。
不过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除去住在了储秀宫主殿以外，没有设立掌事宫女和太监，听说去请安时也都没什么僭越之举。
思考着这些事情，今天在翻了祺贵人的绿头牌后不过多久，胤禛便生出了要试探试探她的心思。
成全了她的‘享嫔主子待遇’，让她在储秀宫侍寝。
“苏培盛，你走快些，让那些个不相干的人都把嘴闭紧了。”
“嗻。”
意思就是说，只跪着接驾不叭叭呗。
皇上怕是又要搞什么偷袭了。
这一出出闹得呦~
苏培盛他哪里看不出来皇上的不悦，和不得不例行公事的厌烦呢？
总之，希望祺贵人没事~~
虽然怕是很难咯。
想来之前夏刈汇报的有关祺贵人的传闻被皇上听到心里去了，就是不知道哪一句犯了皇上的忌讳。
今晚，皇上这是碍着瓜尔佳·鄂敏大人的面子，不得不去那储秀宫呢。
啧啧。
不久前就有个明晃晃的对照摆着，这让苏培盛甚至不需要特意去揣摩，就知道皇上准备做什么、若是动了怒后又会如何。
心下就准备待会竖起耳朵吃瓜的苏培盛，撩起拂尘一路小碎步就往前跑去了。
……
胤禛来到了储秀宫门口，苏培盛在大门口恭候着，而守夜的小太监们也在地上安安静静的跪着。
这储秀宫，他从上次欣答应小产后，就再也没来过。
光秃秃的也没什么可看的，祺贵人住进来这几日也没布置些什么新新景致。
不错，还算是知道她如今算不上是正经储秀宫的主子。
夜深，小雨飘在脸上也有些冷飕飕的。
令他稍微有些意外的是，储秀宫宫殿的房门竟然是开着的。
他侧头瞧了眼苏培盛，得到的却是摇了摇头的回应，有些让人意外。
无视着房门口同样行着礼接驾的宫女，胤禛目不斜视的走进了储秀宫。
虽然有着地龙，也烤着炭火，但房间内说不上暖和。
不同于其他任何宫殿，储秀宫中弥漫着的，是一股令人安神的木质香味。
一声声淡淡的小曲调子，从内间里传来。
声音不大，零零碎碎听到几声，却也觉得莞尔。
循着声音，胤禛一路朝着寝殿方向走去。
推开做隔断用的珍珠、宝石门帘，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胤禛终于是看清了面前佳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