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庭的小院人去楼空。
虽然大战未起,但这院子到底还是涌进来了不少人,处处都有踩踏的痕迹。
人走了,院子里面一片狼藉。
关庭没有心思去收拾,垂头丧气地走回了屋子。
屋子里面比外面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就是穷的揭不开锅的家,除了一张老旧斑驳的桌子外,大件的家具只有那张木板床。
关庭从水壶里面倒出一搪瓷缸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拉开抽屉,在里面胡乱翻了一通。
抽屉里面也没啥值钱东西,除了针线剪刀,就是纸牌、色子,牌九。
这是关庭平日里用来磨练赌技的道具。
“妈的,连个烟屁股都没有。”
关庭把自己骂了一通,而后一屁股靠墙坐了下来。
冷静下来想一想,傅琳被关巧带走倒也不是坏事。
起码住在关巧家中,她和女儿的安全有保障。
四大天王的名头不是盖的,在这关家庙除了压不住他关庭之外,其他各路牛鬼蛇神见了都得绕道走。
就算是狍子他们那号人,也不会轻易去惹四大天王。
倒不是惹不起这四个人。
连关庭都能打个半死,四大天王再能耐也架不住人多。
可四大天王之所以是四大天王,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武力强悍。
而是因为关巧家老爷子的弟弟在县政府工作,算是公家人。
据说关巧的舅舅在更大一级的市里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
真要把他们家的人动了,后患颇多。
狍子他们做的是鱼肉乡里的买卖,也不想给自己招惹太麻烦的敌人。
至于傅琳要跟他离婚这件事,关庭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这年头,离婚没有那么容易。
不说在农村里面了,就算是在城里要离婚,居委会的大妈们都要轮番上来给家里人做思想工作。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
这种老观念在人们的思想里面还是根深蒂固的。
只要他不同意,这离婚手续就办不了。
既然暂时离不了,以后再想办法慢慢把她们娘俩哄回来不就是了。
多大个事!
关庭打定主意以后要对老婆孩子好,心思通明之后也没了思想挂碍。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要把赌场那摊子事解决掉。
对方不是好人,但欠债还钱这个规矩说到哪里都有理。
他要是耍赖,人家能够跟他一直杠下去。
赌场的老板本名李怀,外号鬼见愁。
这外号的名头来自于他的赌技。
这家伙以前跑过码头,去过澳门。
曾经在那边当过迭码仔,也就是博彩中介。
帮着赌场寻找赌博客源,拉客进赌场赌博,然后从中提取佣金。
李怀的本事都是在那边当迭码仔的时候学到的。
鬼见愁是他自封的外号。
据说他曾在永利皇宫杀了个七进七出,一晚上就捞了上千万。
赢疯了的人走不出赌场。
最后李怀留下右手大拇指,把赌资都吐了出去,才算是保下来一条命。
后来他心灰意冷,到关家庙附近开了赌场。
算是金盆洗手,归隐江湖。
“归隐个鸟毛!”
关庭鄙视了一下自己。
竟然被这种货色吃得牢牢的,连命都差点丢了。
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叫声,关庭揉了揉肚皮,揉出一个响屁来。
貌似从前天晚上就没有吃过饭……
家里的米缸里面还有一点糙米,旁边是一袋子小米。
关庭又从院子里的地里挖出几个还没有长成的红薯,洗吧洗吧剁碎了一起扔到锅里。
红薯叶子也没有放过,全部囫囵煮了进去。
吃饱饭才好干活。
煮饭间隙,关庭从抽屉里面摸出那几个色子。
入手他就知道,有三颗是灌了铅的。
随手往桌上一扔。
六六六。
这种小把戏上不得正厅,灌铅色子行家上手就能掂量出来。
只能在街旁道边去骗一骗淳朴的老乡。
把这三颗色子揣进兜,关庭拿起另外三颗正常色子。
在手里细细摩挲了一会儿,而后两指一搓,三颗色子顺溜着从他手掌转了出去。
这一手丝滑流畅,色子好似有了生命,自个儿从他手里面飞出去的一样。
滴溜溜在桌上转了一会后停下来。
四五六。
手艺还没有生疏。
关庭在桌子上摸着牌九,玩着色子,搓着扑克打发了一会儿时间,炉子上已经冒出了香气。
将红薯粥倒了出来,满屋都是清甜的味道。
金黄色的小米跟玫红的红薯熬得黏黏糊糊,糙米夹杂其中,红薯的叶子点缀着盈盈绿光。
看着就馋人。
关庭的肚子都快吹起大号来了。
香喷喷地将一大锅营养又健康的粗粮饭灌下肚子,浑身的力道又回来了三分。
这时候他才慢条斯理地从架子上取下毛巾,打出一些井水来,将身上的伤处细细擦拭了一番。
等到把自己收拾好了,又从床头的大木箱子里面翻出来一套衣裤换了上去。
桌上有个龙凤呈祥的红色塑料框镜子。
关庭拿起来给自己照了照。
不错,除了眼角略微有些青肿之外,脸上倒没有别的伤处。
穿上衣服,身上的伤也盖住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又俊朗。
搓了搓脸,关庭直接出了门。
锁门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
小偷看到他这样的家都会骂一句,多跑这一趟,白白浪费了老子的卡路里。
关庭打算今天就把欠债的问题解决掉。
八千块钱,洒洒水啦?
关庭从来没有想着老老实实给李怀送过去真金白银。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江湖人,走江湖道。
李怀的赌场位置选得很好,位于关家庙,李家屯和成县三地中间。
三个地方的人来这里玩都很方便。
其他村落距离稍远,但也在方圆二十里之内。
有赌性的人不会在乎这点距离,就算是没有汽车摩托,骑自行车、搭牛车都能克服困难。
腿着来的烂赌鬼也有,来一趟就在赌场附近住十多天。
吃喝拉撒睡都在旁边搞定,直到身上一文钱都没有的时候才会想着回去。
关庭来到赌场的时候正好是晚间刚开场,赌场门口人头攒动。
今天是李家屯的集,下了集之后留下来等着赌场开门的大有人在。
关庭并没有直接进场,而是在旁边暗处拉住一人问道:“里边今天都有啥人?”
那人瞟了他一眼,道:“地王村的老撇子,还有成县的牛混儿都在,摆了局,俩人斗上了。”
关庭心道时候正好。
道了声谢,掏出烟递了过去。
烟不是买的,他身无分文。
是刚才在人群从别人的裤兜里摸的。
那人接过烟,关庭凑上去给他点着,搭着对方的肩膀就进了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