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发了一会呆，听到母亲在给绿枝喂奶粉，他去接手，生硬地操作着，之前都是口头表达，现在实际操作差别还挺大，喂过奶抱着轻轻拍奶嗝。
婴幼儿真的需要特别操心，母亲年纪大了，所以他尽量自己学着照顾绿枝，这段时间累的眼睛睁不开，头昏脑涨得没有精力再悲伤，满心满眼都是桑桑用命换来的小生命，他得照看好了。
“妈，为啥孩子不能一瞬间就长大，太累了。”他半梦半醒地躺在床上，绿枝趴在他肚子上，“我眯一会儿，您帮我注意点她。”
老母亲本来骂人的话到嘴边了，看他那么累又咽了下去，等小丫头睡着才抱去婴儿床上，怕自己儿子翻身压到孩子可不得了。
睡了一个好觉，自然醒，刚好起来吃晚饭，婴儿的时间跟成年人不同，又是一晚上没睡觉，他感觉自己快飞升成仙了：“妈，我觉得我看见太奶了……”
母亲懒得搭理他，抱起小乖乖哄睡觉：“慢慢锻炼她的时差，你急什么？！”
他真的体会到了宝妈和奶爸的不易，是真的睡不醒，现在孩子还小，抱着不算费力，等半岁以后，那真是抱的手酸。
突然意识到抱凳是多么神奇的发明，陪着桑桑在孕婴店买的，系在腰上托起孩子，省力了不少。
等到孩子三个月会翻身，终于有了勉强算规律的作息时间，他晚上总算能把孩子放在婴儿车里睡个踏实觉了。
四个月绿枝能吃一点水果泥蔬菜泥了，但喂的非常少，怕孩子肠胃弱，吃不消，一丁点一丁点地给她添加，主食还是配方营养奶粉。
六个月，辅食多了米粉和米糊，配着奶粉、水果泥和蔬菜泥吃，以及猪肝和蛋黄，都是吃的少量，避免对某些食物过敏。
绿枝开始长牙了，他买了一些磨牙棒，省的吃手有细菌，帮她清洁口腔卫生。
长大一点才能感受到小棉袄的好处，真的让他多了太多生活的希望跟乐趣，每天除了上班、上课，就是想看看现在几点了，她是不是该吃饭了，该吃点什么。
他常望着墙上的婚纱照发呆，时间长了脖子疼，又从衣柜里取出相册，一个人默默地看，依次抚摸每一张相片：“桑桑，绿枝八个月了，咿呀学语挥动小手的样子有趣极了。我希望她第一句话是叫你‘妈妈’，我已经教过她好多遍了，她还是只会‘啊啊’，应该下个月就能说得更准确了。”
“妈……妈……”燕绿枝第一次开口发出正确的声音，他霍然回首，只见白白嫩嫩的小短手指着那张绿色长裙的照片，流着口水又唤了一声，“妈……妈……”
他回看手中的相册，只觉得眼睛蓦然蓄满泪水，无声地砸在照片上，碎成一朵朵晶莹剔透的花。
把相册放在她面前：“宝贝，认得妈妈吗？”
爬过来用两只白胖的小嫩手把相片上的泪水往两边抹：“妈、妈……”
他的眼泪再度模糊了视线，自从桑桑离开，没有掉过一滴泪，或者说没有时间哭，每天都要学带孩子，怕她冷了、热了、饿了、尿了、拉了。
小家伙把相册往旁边一推，摇晃着身体缓慢地爬起来，他忙用双手扶住两只莲藕般的手臂，等燕绿枝走到身边，他能嗅到一股浓淡相宜的奶味。
燕绿枝口水没有三四月份时候那么多，一串透明的液体落在围嘴上，她再次开口说话：“爸、爸……”
他的心猛的刺痛，在燕绿枝扑进他怀里便抱住小小的身子泪如雨下，想到桑桑抚摸肚子念《春思》的模样：“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那时桑桑总想到他去读博，自己留在市中心医院上班的日子，也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人真的会对自己的死亡有感应吗？那为什么偏偏是他已经进了手术室，如果再早一点，没有人会比他更发现及时的。
从那天起，绿枝会说更多的词，母亲父亲都对小丫头爱的不得了，南北的昵称都用完了——奶的囡囡、爷爷的乖乖、奶的大孙子、爷的碎孙……
他忍不住扶额长叹：“爸、妈，你们到底哪儿的人？”
哪知父母回答：“炎黄子孙！”
他：……
他发现熬过最初的一年半，孩子就长得飞快，让他始料未及的不断变化，也填满了他对桑桑的全部回忆。
一直以为，他们一家会怀念桑桑和陪伴孩子成长，永远这么和和美美，却总有出豕败御的意外搅乱生活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