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有什么事吗?”路上陈文止小声追问。
两人并排走,听见他的话苏木侧头,这才正视他。
自从李鸣出现后,他接连说了三句话,还都是问句。
苏木没明白,是很在意那个欠儿货吗?
被苏木看着,陈文止有一瞬间的慌乱,下意识想扭开视线。
可一回想起刚才在院子里听到的,苏木爽朗的笑声。
他倔强地制止了自己的下一步动作,转而死死地盯着苏木的表情,连一丝一毫的细微都不放过。
苏木眨了眨眼睛,很是不解。
这干什么呢,比谁眼睛瞪得大吗?
好一会儿,苏木才从他执着的眼神中反应过来,这货是在认真地蹲一个回答呢。
额……
“就是碰巧看见打个招呼而已。”
只是打招呼?
陈文止垂眸,小声嘟囔,“可是,你笑的好大声……”
苏木耳力好,他含糊的语句尽数落入耳里。
不免有些失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就是被那个舞蛇……
哦?
很奇怪嘛!
苏木双眸微眯,自下而上地打量陈文止。
最后,目光定格在他那张略显纠结的小脸上。
苏木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可能陈文止自己都没意识到,只要他在纠结着什么事时,牙齿会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所以他在纠结什么呢?
苏木似乎发现了什么,眼底浮现出一抹狡黠之色。
“李鸣啊,我觉得他……”苏木故意拉长声音。
听见她的话,陈文止瞬间抬眸,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觉得怎么?”
“我对他……”苏木故意把话说到一半,她想确定一件事。
“对他什么?”眼底划过不安,陈文止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他好怕会听到不能承受的话语。
“我觉得……”
苏木的嘴唇还在开合。
陈文止却不敢听下去了,
飞快地闭起双眼,因为过度用力,睫毛都跟着颤抖。
苏木眼波闪了闪,她想,她已经知晓答案了。
眉眼不禁变得更加柔和,不再逗他,“我觉得他就是个笨的!”
陈文止:“?”
猛地睁开双眼,里面写满了诧异。
他不敢相信,苏木竟是这样想的。
不过,幸好……
幸好是这样。
“其实…”苏木唇边挂着笑意,在陈文止面前俯下身。
被她那双突然变柔的眸子凝视着,陈文止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红。
苏木把手搭上陈文止的头顶,揉了把毛茸茸的脑袋,“其实,你也挺笨的!”
?
什么?
苏木说什么?
不是,苏木有病吧!
拉踩他干啥!
瞪了一眼已经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影,陈文止气鼓鼓地跟在后面。
两人先是在深山里采了两大筐蘑菇,接着才去割草的。
说来也巧,打猪草的地方,就距离之前两人种植的偏僻玉米地不远。
从那个位置上山,往山里走不到一里地,就有一大片长得很茁壮的猪草。
这会儿是五月下旬,别地方的草木没有这里的旺盛。
和早山杏一样,这儿的猪草也是最早一茬的。
这样说来,陈家的猪也算是吃上第一茬新鲜的草了,苏木有些好笑地想着。
两人在这没一会儿的功夫,割得猪草就装满了一大、一小两个筐子。
把镰刀埋进大筐子里,苏木背上大竹筐,两手还各提着一个。
陈文止看了眼自己脚边的小竹筐,倔强道:“我能背大的。”
“你背小的就行了,听话。”苏木按住他过来要抓住大筐的手。
听话什么听话,苏木老是这样。
陈文止瘪着嘴,感觉她都要把自己当成易碎品了。
两人之间,一直都是苏木在付出。
他也很想帮忙,不想苏木过度疲累。
奈何苏木就是不让他得逞,犟死了!
不同于上山,下山的时候,竹筐都是满的,人会更容易疲惫。
而且下午的日光最是烈,下山的路才走到一半,陈文止的额头就已经汗津津的了。
“歇一会儿吧。”苏木放下筐子,坐在地上。
打量了一眼呼吸沉稳、丝毫没有出汗迹象的苏木,陈文止垂着头回应, “哦。” 眼底有黯淡一闪而过。
他刚刚还说什么拿大筐子呢,单单是背着小筐子走了这么会儿路,就要上气不接下气了。
苏木还迁就他,陪同歇着。
他这副身子,啥时候能争点气呢。
陈文止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又用草叶子打扫几下才坐下来,他双手环着膝盖,垂着头默不作声。
苏木无聊打量着四周,余光瞥见陈文止,他看起来神情忧伤,像只怕被人类发现的漂亮小动物,只能暗自躲在角落里自己舔舐伤口。
心像是被扎了下。
苏木嘴唇微动,还未启齿呢,被一阵丝丝缕缕的闷哼声打断。
“嗯……”
“啊……”
“唔……”
苏木耳力好,从第一声起便听见了。
她几步跨到陈文止身边,两手捂上他的双耳。
用口型和他说着,‘别听’。
可还是晚了,在她盖住耳朵之前,陈文止已经听到一些微弱、难以言说的声音。
原本他还有些迷茫来着,直到苏木捂上他耳朵后,他懂了。
这声音是……
陈文止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说到底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不是一点都不懂的。
而且,他家里还有两个哥哥,新婚正值情浓时,他夜间去茅房常会被动听见一些声音。
想不懂都难!
苏木就更不用说了,她能第一时间过来掩盖陈文止的耳朵,足以证明是懂的。
主要也是苏木常年混迹在外,猪肉倒是没吃上,猪跑却是常常看见。
这不,今天又见了一次。
被苏木捂着耳朵,陈文止相当于让她圈在怀里。
视线左飘右飘,就是羞于落在她身上。
两人就这样,维持这个动作得有十来分钟,不远处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这是…好…好了?
陈文止下意识抬眸,捕捉苏木的神情,等待她下一步提示。
正巧她也在垂眸,两人视线对上,苏木顿住。
陈文止那双凝视过来的桃花眼,此刻有些过分的水润,眼睫一颤一颤的,眼尾处呈粉红状,显得双眼微微上扬。
这副样子,让苏木想起了某一年在山里看见的狐狸,有种说不出来的灵动,且勾人心魄。
天气逐渐暖和,他的衣物也有所减少,只着薄薄的一层棉布衬衣。
可能是走得热了,他的第一颗扣子是解开的,衣领宽松,隐约露出一截白皙到过分的锁骨。
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
苏木忍不住吞咽口水,双手从他耳边滑落至肩膀,扣住。
苏木的头更低了。
逐渐凑近……
最后抵上了陈文止的额头。
两人鼻尖触碰的刹那,陈文止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浓密的睫翼下,闪着隐隐泪光。
下一秒,有些粗粝的指腹拂过他眼角的湿意。
“呼……”
苏木僵硬地侧过头,呼吸沉沉。
她深深吸气,努力淡定,可眸子里翻涌的墨色昭示着无法掩饰的失意。
苏木想,他还是没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