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才有知情人士说：“沈大爷以前可是大学教授。”
有人回忆起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不免惋惜：“谁能想到他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好在他女儿不错，这一来，沈大爷日子就好过多了。”
“可不是嘛。”
沈贺也是这样想的，但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他从前为了后面的妻子和孩子，对女儿多有忽略，甚至最后还把孩子逼走了。
可是孩子现在却对他这么好，让他心里十分愧疚。
沈知念和林胜利聊起这个，她说：“我爸当年确实偏袒他们，但是也没虐待我。
比起那些小小年纪就辍学在家干活，到了年纪嫁出去换彩礼的女孩，我已经好太好了。”
“后来考上大学，其实他也不是吝啬学费，我们的矛盾在于选择专业上。
我那会太年轻太冲动，加上看继母不顺眼，这才离家出走。”
其实她知道，如果当时她没走，继续坚持，她爸爸也会答应让她去上学的。
只是那时候她的自尊心不允许。
她要离开家门，才能证明自己。
后来的日子，她确实也怨过他，为什么母亲一死他就另娶，为什么不允许自己有自己的选择？
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甚至不承认自己有父亲。
后来进入项目组，需要通知父母的时候，她也曾想过，对她爸爸来说，没了这个女儿，他可能更高兴吧。
再也没有人会打扰他们一家四口了。
可自从见了面，沈贺那种高兴的神态做不得假，沈知念就明白，他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再见到那笔抚恤金，老头生活再困难，都没有动过那笔钱，是不是能说明，他心里不是没有自己这个女儿呢？
对沈知念来说，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自己的父亲，他养育了自己，还让她能够读书、识字、考上大学。
所以不管他对母亲是怎样的感情，不管他是否偏袒其他孩子，她都做不到对他不闻不问。
但要她对沈贺多亲近，那就没有了。
她在沈贺面前，本来也不擅长撒娇卖痴，反而是倔强的，说话也尖锐的。
倒是认识了林胜利之后，在他全心全意的爱意之下，她才渐渐学会了依赖他。
当他们回到北城，回到这个沈知念从小长大的胡同，她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当初的心境一般。
因此对着沈贺，她的态度并没有多好。
在外人看起来，林胜利都比她像沈贺亲生的。
沈贺也能理解，从前是他自己偏袒其他儿女，伤了大女儿的心，他也不奢求沈知念能对他多贴心。
但见到那些衣物，他就知道，他这大女儿的心肠，还是那么软。
因此心里便更加难过。
沈知念不管他心里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要做好一个女儿的责任。
老头年纪大了，沈知念便要给他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
但林胜利向来不舍得妻子干重活，所以这些事情都被他接过去了。
大院的邻居见了都说沈贺有个好女婿。
沈贺自然是高兴女儿找了个知道心疼人的丈夫，因此对林胜利也愈发满意。
就连沈知念都看出来了，还对他说：“我看我爸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林胜利骄傲地笑：“那当然，你老公我，自然是人见人爱的。”
这神情，和林雨一模一样。
沈知念摇摇头笑了，又说：“谢谢你，三哥。”
最近这些活大多都是林胜利干的，他还会带着老头去散步、去搓澡，拉着老头出去跟聊天。
可以说照顾得比亲儿子还要仔细。
外头的人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是老头的儿子呢。
老头最近好像都有点回到以前的样子了，每天穿着新衣服，全身洗得干干净净，胡子也剃了，还常常出去遛弯，跟人话家常。
这一切都归功于林胜利的悉心照顾。
林胜利摇摇头：“你爸就是我爸，为自己父亲做点事，算什么呢？”
他知道沈知念对沈贺的复杂心情，但也清楚，如果老头过得不好，最挂念的人也是她。
所以为了让妻子心里舒服一些，林胜利不介意多花点时间照顾老人。
沈知念明白他的心意，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当然不需要多说什么。
于是夫妻俩很快就说到要拜访父亲那些旧友的事情。
沈贺当即反对：“你们别去，他们帮了我，已经很好了，别牵连他们了。”
他现在几乎不跟从前的朋友联系，就是怕自己的身份会影响到他们。
那些朋友还总在暗中帮助他，这些情谊他都记在心里了。
沈知念说：“不用担心，我们不提起你，反正这北城也没几个人认识我们的。”
自从来了北城，除了去军工厂就是在胡同里，其他地方还没有人认识他们俩的呢。
沈贺听她这么说，倒是放心了一些，又觉得那些朋友对自己照顾良多，有机会确实需要表达感谢。
现在他说有女儿在身边的人了，跟之前孤家寡人不一样。
想到女儿代他去感谢旧友，他就有种老有所依的感觉。
于是他点点头：“好，那你们偷偷去。”
按照沈贺提供的名单，第一个就是一位姓江的，这位是大学的教导处主任。
沈贺被打倒之后，原本是要被街道赶去打扫公厕的，是他以学校也需要工作人员的原因把沈贺留下。
说是打扫学校的厕所，其实最后分到他的是教师办公楼的厕所。
许多老师都是他的旧相识，兔死狐悲，大家都对他多有照顾，并没有人为难他。
沈知念和林胜利按照地址到了他家楼下。
他住在一处筒子楼，楼道较窄，夏天的时候邻居都在楼下坐着纳凉。
好在这会是冬天，他们走了一路没有遇上筒子楼的邻居。
江主任住在三楼，沈知念敲了敲门，就有人过来。
“你们找谁？”
沈知念说：“我们找江主任，是学校的事。”
他们俩看起来就像是有文化的，女人心里猜想可能是学校的老师，于是便让他们进了屋。
江主任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到他俩便站起来：“你们是？”
女人，也就是江主任的妻子，皱着眉：“你不认识他们？“
该不会是骗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