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然后呢?”
“然后啊,大伯就去给队里看田了,那时候晚上的月亮特别亮,田里有什么,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一大一小两人坐在李子树下。
江鸾的手臂杵在膝盖上,两只手撑着下巴,仔细地听着大伯年轻时的故事。
“那比现在的月亮还要亮吗?”
“是啊!比现在的亮多了,家里也不像现在,有电灯,我们点的是煤油灯”
“什么是煤油灯啊?”
“这个呀,等有时间,你到大伯那儿去,大伯家里现在还有一盏呢!”
“好啊!这星期放假,我就去”
“吱——”
院中的大门被推开。
江鸾转过头,“咦,是二伯”
江安康赶着马车进了院。
“吁——”
随着他喊出一声,马车停在他住的屋子前。
“鸾鸾,大伯要先去帮你二伯搬家了,下次大伯接着再给你讲故事,行吗?”
江安平起身,温声道。
江鸾歪歪头,出声道:“二伯要搬家吗?”
江安平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脑门。
“是啊!你二伯要搬出去住了”
江鸾撇撇嘴,“那好吧!”
说着就起身,拍了拍屁股,转身回了屋。
“安康,这些都要搬走吗?”
江安平抱着两床棉被放在车上,询问出声。
江安康点点头,“是啊大哥,这些都要搬走,我买了老徐的房子,老大也该娶媳妇了,光这两间房,人家媳妇肯定不愿意”
“索性买一处院子”
再者说,即使未来的媳妇愿意,他也不能让新媳妇跟着他们睡一条炕吧!
江安平帮忙抬着家具,回道:“也是,老徐那房子还行,五间正房,院子也不小”
“等搬过去,我就琢磨着给老大说个媳妇,他这几年出去干活也赚了不少,娶个媳妇绰绰有余了”
江安康搬出江家院子后,属于他们的两间房空了出来,上了锁。
院子里,也冷清了不少。
次日
“爸,咱们要去大姐家吗?”
江鸾牵着江安荣的手出声道。
江安荣笑了笑,“对呀,你大姐前不久刚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现在出了月子,我们得去看看她”
“鸾鸾当小姨了,高不高兴?”
江鸾撅了噘嘴,“为什么要叫小姨啊?”
“你大姐的孩子,自然要叫你姨呀,等你二姐或者是你楠欣姐将来嫁了人,她们的孩子也要叫你姨,你又是众多哥哥姐姐中最小的一个,所以就是小姨喽!”
江安荣低头看向旁边的小人,“鸾鸾听懂了吗?”
“嗯,有一点点懂”
江鸾轻轻地咬了咬手指头。
嗯,还是不太懂。
江安荣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行车前杠上。
“没关系,等鸾鸾长大就知道了”
“坐稳,要骑车了”
“好”
......
二零零二的夏天,江安康托了媒人给大儿子江文宇说了一门亲。
女孩儿是隔壁村的,名叫赵颜艳。
比江文宇小了两岁。
两家的父母都十分满意,彩礼也谈好了,一万八。
到了快要过门的日子,赵颜艳又提出一个要求,作为新房的那处院子,五间正房,都必须归她。
眼看都到了这份儿上,江安康也只能答应了。
于是乎,江安康一大家子只能搬出去。
因为刚买了一处院子,手头也没 什么钱,只能在村里租了一套房。
江家大院的那两间房,准备给二儿子娶媳妇。
老二江文信在市里面混的不错,都已经买了两个塔吊了,在工地上干活。
终于,老大娶了媳妇。
时间也来到了高考结束出成绩的这几天。
傍晚
江文华手舞足蹈的跑回家。
“爸,爸,我考上大学了,我考上了,本科,是二本,我被大学录取了...”
江安康面露喜色,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
“老三,你,你真的考上了?”
江文华重重的点头,“爸,是真的,真的”
一大家子都为他感到高兴,但随之而来的,是沉默。
老大刚娶了媳妇,家里的积蓄几乎都花完了。
老二在市里干活,短时间也联系不上,写信也得好几天。
“老三,你上大学得多少钱?”江安康询问。
江文华小心翼翼的伸出三根手指,“三,三千”
三千?家里现在也只有一千,怎么办?
江安康皱着眉头,捏了捏眉心。
江文华见此,喜悦的心情逐渐被压了下来。
思考再三,他缓缓开口。
“爸,要不我不去上了,家里也没多少钱了”
天知道,他说出不去上大学这句话时,心里有多难受。
就犹如一把刀子在他心上捅了一下似的。
屋子里的气氛低到了冰点,没有人再开口。
所有人都知道,考上大学是多么不容易,如今却要选择放弃。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二哥,你们这是在干嘛?”
江安荣过来找自家二哥说些事,看着这奇怪的一幕,不由得出声。
他侧头看向眼泪婆娑的江文华。
“老三,怎么了?怎么哭了?”
江文华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大学考上了,家里,家里没钱供我上大学”
“啪”的一声,江安荣的大手拍在了柜子上。
“上,必须上”
他转头看向江安康,“二哥,需要多少钱?”
江安康叹了口气,“三千,我这里现在只有一千”
他也想让孩子去上大学,可是...
江安荣拍了拍江文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考上了咱们就去上,别急,三叔给你想办法”
说着,转身出了门。
考上大学有多么不容易,他很清楚。
这几年,村子里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孩子考上了大学,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现在,他们江家出了一个大学生,无论如何也必须得让孩子上大学。
江文华抬起眼泪汪汪的双眼,沉寂的心燃起了希望。
他紧紧地攥起拳头。
三叔,将来我一定好好回报你。
这件事,四叔他们也知道,因为他最开始就把这个好消息先告诉了他们。
但他们并没有说什么。
而三叔应该是刚散了工,也是最晚一个知道的。
最关心他的,还是三叔。
爸只知道家里钱不够,却没有想找别人借一点。
他爸的性子他很清楚,怕是三叔再晚来几分钟,就会说出让他放弃读大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