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是一人在夜路中走得太久了。
对这突然的关心有些心软。
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了过来。
“那你呢？”
他拿走了这一把，她就没有了。
一个女子，在黑夜中不好走路的。
静瑗听到他的问声，有些受宠若惊。
声音都透着欢喜，急切地回答，“王爷不用担心，静瑗在这宫里也待了十年了，这里的每一处，静瑗都熟悉极了。”
她在漫长的白日里，用脚丈量过宫里的每一寸砖瓦。
在临近夜晚，进入黄昏时，又登上望楼台。
用眼睛触碰宫中的每一个建筑摆设。
太熟了。
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她想去的地方。
闻言，李录不再坚持。
“王爷，您这次回来还走吗？”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问问。
“走。”
没见到想见的人，这里就留不住他。
说完，他自觉再无言以对，便想提出离开。
“嗯，那本王……”
该回去了。
话没说完，却被静瑗突然打断。
她扬起了在私下模拟过无数次的笑容，声音温柔舒缓，“王爷，那静瑗就先行告退了。”
李录怔愣，没想到她会先告别。
“嗯。”
这一声，也算是回应了。
静瑗最后抬头看了眼。
王爷仍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就能叫人安心。
转身，不再停顿。
下次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了。
所以，这次就换她先离开吧。
以前都是她在他的身后，望着他永不回头的背影。
如今，虽然觉得王爷应该不会在后面停在原地看着她。
但她也希望，即使只有一瞬间的注视，都足够了。
李录确实没有停下。
他只是一瞬间的怔愣，很快就恢复了素日的冷淡。
静瑗，只是王清嬿的妹妹。
而已。
提着灯笼，不紧不慢地继续向前。
直到一处宫墙角，大树下。
“出来吧，掠弋。”
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这跟人的招数他是不能再熟悉了。
哎，被发现了。
她也没打算真的就隐藏。
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和他说话，却在半路被静瑗姑姑截了胡。
她是全程听了个遍。
李录啊李录，这般不长心眼。
天生好像缺了根青丝。
静瑗姑姑这样的痴情女子，他都察觉不到人家对他的真心吗？
默默从黑暗中走出。
李录看着从见面开始到现在都沉默得异常的人。
不免想要关心几句。
“跟着本王做什么，受伤了就要好好养伤，别乱跑。”
这孩子是他带着养大的。
又不同于他面对李燚时的复杂。
不会透过他想起其他人。
所以，那些年的亲自教导也都是用了心的。
把他派往京城做李燚的暗卫，还一去就是十年。
这是他的私心所致。
他希望，这孩子能代替他来保护李燚，同时还能监视李燚不做不该做之事。
看掠弋因此而受伤，他不是不内疚。
“王爷，我可以回去吗？”
越娘还是努力扮演着掠弋的形象。
而“回去”自然是回边关去。
“暂时不行。”
李录知道他不愿意待在这里。
可是那个人没来，他也不甘心。
唯有叫人一直守着，守着京城里的一举一动。
哼，果然心狠。
自己常年留在边关肆意驰骋大好河山，让这年轻人却守着四方宫殿，徒熬岁月。
越娘索性不装了。
她改了主意。
因为她在这段时日里，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又在重蹈上次的覆辙。
她凭什么替别人做决定。
英华公主本不该提前五年离世。
是她的冲动不计后果才导致这样的结局。
如今，只是听着司长大人在命书上寥寥数字记载的话语，便想当然地顶替了这个名唤“掠弋”的余生。
有些自负了。
她们非人久了，好像早就忘了何为尊重。
天地生灵万物，均有选择活和如何活的机会。
她应当顺应原身的本心。
自打切身处地的生活过，她才知道原身并不是命书里记载得那么简单。
他懂人情，有理想。
还有在意和在意他的人。
并不是书上说的无人问津的孤独者。
他想要回到少年时生活的边关，想要和像父亲一般的王爷一起守卫南国的领土。
那么，越娘便帮他一把。
“李录，别来无恙啊。”
她想起刚才静瑗与他说的话，调侃似的开了口。
唯独变了变称呼。
她习惯了连名带姓地叫他。
“你，你……”
李录的震惊不亚于见了鬼。
先是被自己儿子一般的晚辈直呼大名，后又被他话中明晃晃偷听的调侃。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说话的语气，太像一个人了。
脑中闪过记忆里的一个片段。
“越娘……别来无恙。”
“嗯，别来无恙，李录。”
……
“李录，别来无恙啊。”
话音渐渐重合，眼前的人笑意满满。
那双眸中的狡黠，透过皮囊折射出了另一个人的相貌。
“越，越娘？”
他不敢置信地说出来这个名字，“是你吗，越娘……”
“你说呢，”虽说这副身体实在有落差感，但应该能认出来吧。
“上次，你是靠着样貌认出来的，这次，换张脸就认不出了？”
她上次也是忘记问他为什么能认出自己。
后来，她亲眼看到荣恩公主的样子后。
她大致就明白了。
应该是前两次的样子十分相似。
想了想，也合理。
荣恩公主芳龄二十。
而她第一次来到人间用的身体正是将亡之人的。
从那时起到现在，算起来也有二十年了。
那次在等亡池里随意捞出来的竟然是荣恩公主的前世。
真是……
诡异又熟悉的巧合。
时至如今，越娘已经不相信这些真的都是巧合了。
就像她之前感受到的那样。
她真的被卷入了什么怪圈之中。
或许，她就是圈中人。
在她丢失的记忆之中。
五百年前，发生过什么？
还有她做的七零八落的奇异之梦里。
那个男人还有那个女人，都是谁？
“李录，这次可是我先认出得你哦。”
她总算是找回了上次丢了的面子。
“没怎么变化嘛，很好认的……”
“哎，哎？”
她急着炫耀自己的好眼力，却被一把揽入了怀里。
“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