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过去数日，大将军府。
“将军，折子已写好，您看如何？”韦启从案前起身，将刚写好的奏折递至宋城面前。
原本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旁喝着茶，一听这话，宋城一只手随意挥了挥，看也不看便道，“写好了就成，不用看了，我相信你。”
紧接又问道，“要举荐的两个人，你写在其上了吧？”
“是。已经写好。”韦启神态恭谨。“都是不乏资历，且立下过不少功勋之人。”
“最后若真是此二人接任副将之位，想必军中将士也不会有异议。”
“那就好。”
随后宋城便取出大将军印章，干脆利落地盖在奏折末尾处。
甫一盖完，就朝外头高声，“宋全，你进来！”
“属下在。”房门应声而开，宋全见礼，“将军有何吩咐？”
宋城将折子递出去，神色郑重道，“你尽快挑个可靠的人，把这折子呈给圣上。”
又往前走了两步，严肃强调，“要是这折子被某人截了，到不了圣上面前，我就唯你是问。”
“是。”宋全双手接过折子，转身退下。
见此，韦启方才暗松了口气。
总算不枉，他这些日子对这愣子亲近示好，为此流血受伤。
不过，他也委实没想到，这愣子居然直接差人将他写的折子送往京城，即使自己不过目，竟也不给皇帝的人看一眼。
韦启眉宇微蹙，难不成，皇帝竟没有派人从旁协助？
或是……这愣子根本就不在乎皇帝的人，只顾自己意愿行事……
若真是如此……反倒更好。
说不定到时，皇帝以为是他的人替这愣子写了折子，更轻易采纳……
思及此，韦启立时道，“将军，既然折子已写好，那卑职就先告辞了，实是还有军务需处理。”
“行，你去吧。”宋城当即同意。
反正今天要演的戏份已经演完了。
该拿的东西也已经拿到了……
韦启得了准许，遂告辞离开。
待一回到自己府邸，还未来得及进二门，便立马向手下发出两道命令。
“其一，立即安排人盯着大将军府，一旦有人出城往京都方向去，便护在其后方。倘若有人追赶欲拦截，杀。”
“其二，飞鸽传书去京城，告诉我们的人，设法往皇帝耳朵里传一些话……”
……
“一人乃袁令宽部下，一人是罗怀舟部下，他倒是‘公正无私’。”看着新鲜到手的奏折内容，宋睿长眸微眯。“势力也分布均匀。”
曲指轻轻弹了下纸沿，“计划真是周全。”
“二爷，接下来怎么办？”宋引问道。
宋睿扬眉，“既然人家都帮忙写好折子了，那就尽快送去京城呗。”
宋引当即讶然，“真要送去京城啊？”
“做戏做全套嘛。”宋睿笑道。“宋引，记住一句话。永远不要低估敌人的谨慎。”
“……是。”宋引默默记下，又问道，“那……那送去京城后呢？京城可是也有韩氏的耳目，难不成还要送进皇宫，送到皇上面前？”
“有何不可。”宋睿走至书案前坐下，抽出一张干净的纸，执笔将折子内容中的两个名字，一笔一划誊写其上。
“反正那折子上，盖的是老三的印。”
说直白点，只要盖着老三的印，那折子就是一张废纸。
“额……属下明白了。”宋引觉得自己明白的有些过快了。
快到莫名产生一种自己对三爷不敬的感觉……
这时，宋睿从暗格中拿出一块布帛，递与宋引，“这个，你吩咐人送到京城。”
这份盖着他私印的文书，才是皇上要看的。
又道，“让送信的人绕一绕路，不必赶时间。”
“为何？”宋引不解地接过布帛。消息不是越快送到越好吗？
“因为，送得早不如送得巧。”宋睿低头看向躺在暗格中的信封，挑了挑眉，字还是不太好看呀，竟没什么进步。
“可是，又不能太巧。”
“去吧。”话落，将暗格缓缓合上，目光重新看向案上的两个名字。
“是。”
宋睿支额看着两个名字须臾，轻叹一声，“看来，又要去烦他了。”
次日。
大将军府。
“曾兄，你来看看这两个人，看能不能记起更多关于他们的事来？”
地牢中，宋睿将一纸放到曾敬面前。
曾敬隔着矮几坐于对面，深深叹一口气，顿觉头疼，“宋二，我再说一遍，这些时日，我已经将我知道的一一悉数道出，真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再给我看，我也着实想不出了呀。”
能不能别再来烦他了！
这一刻，他真心想念当时被拘押后，最开始无人问津的一段日子。
多安静，多美好啊。
可自从宋二一来……
“你干脆对我重刑拷打吧！”曾敬黑着脸看向宋睿，浑身冒着一种‘生死看淡，爱咋就咋’的烦躁。“说不定还能逼我记起点什么。”
这也正是他百般不解的地方。自从被关进来，他居然没受一点刑罚，还好吃好喝的。
加上宋二最初审问他时，算是温声文语，耐心十足。又关系到自身清白……因而其所问问题，他也尽量详尽回答。
可渐渐地，他就发现，这宋睿是有点疯劲儿在身上的。
什么都问。
还是从他投军时候问起……
这数月下来，搁谁谁不烦？
“呵呵，曾兄不要想不开啊。”宋睿笑得温文尔雅，抬手往曾敬碗里倒满酒。“那受起刑来，可是伤身呢。”
“有碍日后驰骋沙场。”
“呵……”听到这话，曾敬苦笑着低下头，“我如今这模样，还能有以后吗？”
“如今曾兄之案未决，万事都还说不准呢，何必早早丧气？”宋睿笑道。
虽是宽慰之言，曾敬却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然而……看着面前天天都要来找自己的宋二，他实在是……
腻了。
忍不住道，“你不对我用刑，光日日用嘴问，就不怕两位林将军真……真是我害死的？”
“若真是你害死的……”宋睿笑眼中冒出丝丝凉意，“你此刻根本无法好好地被拘禁于此。”
曾敬顿时垂下头，神色晦暗，“是啊，只怕二公子早就将我严刑拷打了。”
“诶？”一瞬间，曾敬想到什么，又猛地抬头。“这么说，你……你相信我的话？你相信那个引路小兵确实存在？”
宋睿痛快点头，“基本相信。”
“可为什么啊？”曾敬懵了，“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查到吗？”
听见这话，宋睿有些无语。我相信你是被陷害的，你第一反应不应该是高兴吗……
略无奈道，“我至今是没查到什么。”
“可是，你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曾敬更懵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的他……好像本来该死一样。
让人听着心里怪不舒服的……
然而很快好奇心占了上风，“宋二，你赶紧说清楚，到底啥意思啊？”
一见曾敬突然急眼了，宋睿憋住嘴边的笑意，忙晃了晃手，“不行，现在还不能说。”
宋睿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总之，你只要知道，你如今能好端端地关在这儿——这件事本身，就基本能证明你的清白。”
再者，这些日子从曾敬口中知晓的事，他进军营时也一一验证过，基本属实。他还借此机会，与曾敬部下好好培养了一番感情……
如今，他对整个西北军营，也算是熟悉了。
“但正如你所说，如今尚无实证。所以，你更得尽力助我。”宋睿道。
说着，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案上的纸，“你快帮我看看这两人，可还有什么印象。”
听着宋睿说一半留一半，曾敬心里郁闷得不行。可也明白不能强求。于是只好暂且忍下心头的疑云，最终认命地看向面前的纸。
纸上只有两个名字。
曾敬一眼瞧过，便拿起毫笔，往纸上一点一点地添着自己对于此二人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