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又到了十月二十五。
在璃月港，这只是一个普通平常的日子，该上班上班，该干嘛干嘛。
但对一些人来说，不平常。
墨然早早歇业，挂了打烊的牌子，领着三个孩子踏着虚空，到了庆云顶上。
摆上一大桌蒙德美食，飘香十里，引来众仙齐聚，在凡人眼中，这应该是千年难遇的盛况。
不过，在墨然看来，这就是一群来蹭饭的林间动物，每年都是这样，稀松平常到不能再平常了。
一眼扫过去，没看见需要清算的那个人，估计是还在寄情山水间，不曾念归来。
留云借风真君震了震流华羽翅，撇嘴道：“本仙还以为是哪个无知凡人竟敢擅闯仙家之地，原来是你啊！”
墨然一笑置之，他当然知道留云借风真君的言下之意，这只仙鹤就算来蹭饭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有哪个凡人能攀上庆云顶来的？
墨然眯眼道：“留云，心口不一呀！”
留云借风真君一甩鹤头，“哼，本仙怎么就心口不一了？绝云间乃是重地，岂能容凡人随意闯入，盗走宝物。”
“本仙身为帝君亲自敕封的三眼五显仙人，当身先士卒，不辞劳苦，驻守绝云间。”
留云借风真君慷慨激昂，仿佛真的像一位以匡扶天下为己任的仙人。
“那你倒是把爪子放下，别碰菜啊！”墨然让其一秒破功，“不是为了巡查吗？留云借风真君怎的吃起饭来了？”
削月筑阳真君无奈摇了摇头，“这两位又开始了。”
“随他们去吧，咱们吃咱们的。”移霄导天真君目标明确，不管旁边如何混乱，眼中只有菜盘。
七七眨了眨呆滞的眸子，疑惑道：“师姐，师父他，怎么突然，这样了？是，生病了吗？”
申鹤摸了摸小师妹那冰凉的脑袋，柔声道：“放心吧，师父他没事的，可能是见到朋友，比较高兴吧。”
虽然申鹤自己也感觉奇怪，为什么师父每次见到仙人们就性情大变，难道真的有病？
年纪最小的烟绯嘻嘻笑道：“我听姥姥说过，墨叔叔这应该就是典型的拥有两副面孔，俗称，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或者口腹蜜剑，两面三刀，笑里藏刀之类的，都可以称呼现在的墨叔叔！”
七七揉了揉脑袋，记不住这些绕口的词语，申鹤沉思着，那些词语好像都是骂人的，用来称呼待她们如亲子的师父，真的合适吗？
三个孩子，一个年纪尚小，天真无邪，一个身体特殊，压根不懂，剩下一个熟知人世的，却在沉吟，一时间，都无言了。
那些词语墨然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又默默给萍姥姥记下几划，以方便日后清算。
和留云借风真君争论了一会，也不再开口，一人一鹤默契闭口不言，一个征战餐桌，一个吃饱了，默默品茶，互不干扰。
原先一直没说话的理水叠山真君凑过来，问了些申鹤的近况，若有所思，悠悠调侃道：“申鹤小女不仅根骨过人，连性子也是别具一格。”
墨然笑了笑，侃侃而谈，“比之前好不少了，至少基本常识是有了。”
理水叠山真君哑然，缓了缓，才说道：“不谙世事，不明常理，不辩菽粟，不分高低，你管这叫好了不少？”
黑羽仙鹤叹道：“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你之前的性子也差不多，除了刚见面那会，你毕恭毕敬的，之后有哪次把我们当初高高在上的仙人看待了？”
墨然面露追忆，道：“那会不是还不熟嘛，当然不能太跳脱，之后..就当是我本性暴露吧！不过你们好像也并不高高在上。”
“有人做饭会来蹭，有人寻到珍稀宝物会拿出来显摆，直来直往的，比起规矩繁琐沉重的凡间，应该算是返璞归真了。”
“还有啊。”墨然顿了顿，说道：“我徒弟怎么就不明常理，不分高低了？申鹤可是很懂礼貌规矩的！”
“那是在你眼里吧。”理水叠山真君不忿道：“上次你带申鹤回绝云间住的时候，不过几天时间，申鹤就把附近的机缘贼都打了一顿！”
“本来随手驱逐出去就好了，结果这样一处理，世人估计认为绝云间有凶兽出没了。”
墨然淡然道：“这样不是挺好吗？正好清净许多，反正来绝云间想靠仙缘走捷径的家伙，能对璃月有什么大作用？”
“平常那些机缘贼层出不穷，烦得很，揍了一顿，他们不敢来了，我们也乐得清净，有什么不好的。”
“乐得清净？那是你自己吧！”理水叠山真君碎碎念道：“之前申鹤打伤的人可都是我在治。”
“你这家伙..算了。”理水叠山真君长出一口气，正经道：“虽然现在说，可能有点晚了，不过也没事，你收申鹤入门，绝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根骨虽不俗，但终究身负凶煞的孤煞劫辰，将来若是有个好歹，我怕你扛不住啊！”
墨然叹了声鼻息，无畏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劫难尽加我身，要是连自己弟子都保护不了，我还做什么人人津道的济世仙君？”
理水叠山真君没有再说，墨然也静静坐着品茶，两两无言。
…………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墨然背上挂着大弟子申鹤，她修长的手臂笼着师父的脖子，像从前被背着一样，就是不会再失神掐紧了。
墨然一双大手，一边抱着一个孩子，一边温热一边冰凉。
像是浑身挂满了可爱挂饰，好在大街上也没什么人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闲话来。
缓缓走到近一年才置办的房子，墨然把两个已经睡着的孩子放到房间里，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转头就看见了静静站立的申鹤，小女娃已经初长成，永远平静的眼眸，美艳若仙的容颜，窈窕身姿动人心弦。
墨然小声道：“申鹤，快去休息吧。”
“师父，我想和你待一会。”申鹤风过无痕的眼波掀起阵阵波澜，犹有秋波婉转。
“也行，那到院子里赏赏月。”墨然轻手轻脚地走，申鹤也是一样，因为里边房间的孩子已然在安睡。
让申鹤先去院里坐着，墨然在厨房下了两碗面条，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吃吧，刚才在庆云顶那，你都没怎么动筷子，光照顾烟绯和七七了。”
“本来这应该是我的活，倒让你给包揽了，以后可记得别越俎代庖了。”
申鹤端着暖手暖心暖胃的连心面，露出一个与师父独处时才会有的神情，清冷的脸庞微微捻着笑，宛若一尊谪仙人。
少女透露出孩童一般的天真无邪，问道：“师父，你说那两栋新的楼房，何时才能建好呢？”
“大概，再一两个月吧，到时候咱们就有两家大饭馆了，收入更多了，给你和七七备的嫁妆也多了。”
“师父，我没想嫁人的！”申鹤轻声呢喃道。
墨然笑了笑，“那可不一定，你现在还没遇上喜欢的人，等以后真的遇上了，别藏着掖着，师父不会真的揍他一顿，顶多刁难一番，让那小子懂得珍惜。”
“到时候，申鹤可别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