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团圆无缺的明月,高挂长空,与璃月港中的居民灯火,交相辉映。
几岁大的孩子,各自结群游玩,在这佳节里,大人们都会放宽松些,让自家孩子,去玩个够。
号称天上仙府的群玉阁,也是宾客满堂,东道主的凝光一家子,和化名钟离的岩王帝君坐在一桌,金发少年和其旅伴亦在此中。
众位仙家降临,五位夜叉大将同样立身甲板之上,此外还有一些都各自认识的神之眼持有者,浩浩荡荡的,摆了四大桌。
眼看客人尽数落座,凝光起身,招呼道:“诸位都是凝光邀来的贵客,今日来此,可要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接下来,便请一同欣赏云先生所唱之戏,《神女劈观》!”
说着,凝光稍一拍手,群玉阁的阵法腾空而起,其上搭着布置锦华的三尺红台,盏盏明灯,衬得中央的倩影耀眼。
云堇轻喘口气,虽说其自小成名,在璃月港里也见识过大风大浪,但这次为仙家献唱,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万众瞩目下,云堇背对着众人的身影,霍然起势,双手似拈花成印,唱道:“可叹——”
唱腔正宗,语调精确,运气出神入化,这两字颤声一震,引得众人如痴如醉,即便是见多识广仙家,也是微微侧目。
云堇袖手捻兰花,置下颚不远,缓缓转身面向众人,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她这笑容与眼眸,媚而不俗,恰到好处。
“秋鸿折单复难双,痴人痴怨恨迷狂。只因那邪牲祭伏定祸殃,若非巾帼拔剑~人皆命丧!”
短短四句,唱出人世离合,妖邪祸乱村子的可恶,年幼小姑娘,为保护众人,虽心底害怕,但依然奋起拔剑,英勇斗争的坚定信念。
“凡缘渺渺仙缘滔,天伦散去绛俯邀,朱丝缚绝烂柯樵,雪泥鸿迹遥。”
在与怪物战斗之后,仙人发现那位小姑娘的仙缘浓厚,但相对的,与凡人的交集,也会越来越少。
终于在告别父母双亲后,小姑娘踏上了仙途,以红绳缚魂锁情欲,如同过路木桥腐烂,再难回头,记忆中的种种,也随着岁月消逝,渐渐遥远。
第四句中的‘雪泥鸿迹遥’,便是改自成语,雪泥鸿爪,虽浅有痕,但已然渐行渐远,变得淡薄了。
“鹤归不见昔华表,蛛丝狂结魂幡飘,因果红尘渺渺,烟消!”
她归来之时,所见所闻,皆不是当年离开的样子,人都换了新面孔,原本繁华的村子,也是破落了许多,满地孤坟,魂幡飘摇。
有关她在凡世的所有痕迹,一切的一切,皆烟消云散,一因一果,报应自有天定,人若要懂,实在虚无缥缈,难以言清。
一曲至此,云堇目光炯炯,望着台下的申鹤,看着故事原本的主人公,她心念一动,本该停下的步伐,又动了起来。
“《神女劈观》到此,本应接近尾声,但今日我再添一笔,唱与诸位听——”
在看到申鹤的一刹那,云堇忽然心有所触,迸出几句新词来,一切仿佛天命既定,水到渠成。
“曲高未必人不识,自有知音和清词。”
“红缨猎猎剑流星,直指怒涛洗海清!”
“彼时鹤归,茫茫天地无依靠,孤身离去,今日再会,新朋旧友坐满堂,共聚此时!”
所唱之意,便是莫要担心,虽身为仙家弟子,但亦会有知音动心。
故事中的小姑娘,在经历大战过后,结交到了许多好友,他们齐聚一堂,一同欢贺,一同庆祝,那位小姑娘,惊天动地的功绩。
一戏之中,有幼时的奋不顾身,成长之后的仙缘,便是有贵人相助,多年后归乡,对春秋轮转,物是人非的落寞。
再到往后,友人渐多,事业有成,大起大落,世所沉浮,多少人的一生,便在这戏中,又有多少苍生经历过,这戏中四段的其中一二。
懂此之人,自是懂之,不懂之人,时机未到,尚缺风霜打磨。
戏已终了,云堇很自然地走出戏外,走下戏台,到了申鹤那一桌附近,略一躬身,说道:“小女子的这出戏,诸位认为如何呢?”
钟离微微沉吟,缓缓说道:“词曲编排精妙,可知耗费心血之多,云先生那新添之词,更是如同画龙点睛,神来之笔!”
“这一出戏,钟某看得,感悟颇多,心中久久难以平复,唉!”
相比钟离这文绉绉的酸词酸语,派蒙的夸赞就显得通俗易懂许多,“太好听了,有机会的话,派蒙也想学!”
“很是悦耳动听,就像……像一碗连心面一样,可以暖身心神思,还有,谢谢你。”申鹤微笑着,容颜夺月。
云堇微微摇头,面露真挚道:“不用客气,多亏有你,《神女劈观》才能变得更加完整。”
“说起来,应是我感谢你才对,方才我唱至最后一句时,正好看见了你,想起你与戏中主人不同的境遇,这才有了后面的四句词。”
申鹤的笑容,更加迷人了许多,她看着一袭黑衣,轻声道:“这一切,都是父亲所赐。”
她这一生中,最为痛恨之人,是自己的父亲,最为恭敬之人,却又是自己的父亲,说来两相矛盾,却好似没有问题所在。
人,或许便是这样的存在。
由亲情,友情,爱情,构建起来的线,是人可能偏向的路,每一个转折之间,或平淡,或苦涩,或美好,或震撼,但都是自己的选择,再苦再累,也是需要自己走完的。
“那个,小姨...小姨们好!”一个少年声音响起,带着丝丝尴尬之感,显然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
申鹤,凝光,七七三人目光一闪,应了一声,齐齐说道:“什么事呀,小重云?”
重云抿嘴,挠了挠脑袋,连连笑道:“没,没事,就是刚才和行秋打赌输了,所以,过来履行赌约!”
墨然一袭黑衣,目光闪烁,微微一笑,说道:“那行秋少爷怎么不跟着过来呢?”
“舅,舅姥爷!”重云唤了一声,解释道:“行秋说,为了他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还是不跟过来了。”
墨然看了眼,目光微冷一直不离行秋的申鹤,点头道:“他倒是有挺自知之明的,知道你三个姨不想你让人给欺负了,唉,她们三个可是真心疼你这孩子啊!”
凝光桃花眸子微阖,玉口轻启,道:“老爷子,怎么感觉你说的大白话里,有些文人墨客的诗词风范在里边的感觉呢!”
“嗯嗯,而且浸墨不浅,少说得有几斤吧?嘻嘻。”七七一脸坏笑地幸灾乐祸。
墨然顿时哭笑不得,他怎么想不到,小棉袄漏风这种事,会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天,真是天道好轮回,难测难猜也!
同坐一桌的派蒙笑道:“墨然,被‘背叛’的感觉,怎么样啊?哈哈哈!”
“你也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用不着五十步笑百步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哭的!”墨然不为所动,锋芒展露回击。
“才不会呢,空才不会离开我,对吧?”派蒙转头望去,眼里十分期待金发少年说出肯定的言语。
不过,世间之事,往往会与所设想的结局相反,空假装没看见没听见,埋头吃着饭菜,丝毫没有其他动作的意思。
派蒙气得哼哼不断,墨然解气一笑,群玉阁上,欢笑声不绝于耳,他们齐聚此地,同庆逐月节,同时,也在追忆那时的灶神,缅怀那道高大壮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