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房屋内,墨然静静地躺着,右肩上包扎着洁白的布条,其中的血肉其实已经完全恢复,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还没有拆卸下来。
这是他们来到村庄的第五天,与周边的人,倒是没什么冲突,说不上相谈甚欢,但也不至于显得格格不入。
雷电影坐在草榻不远,看着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墨然,她不由得想,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影,哥哥,我回来了。”
虚掩的房门打开,真缓缓走了进来,她手上提着半桶清水,另一手拉扯着衣服,上面放着些几个杂色米饼,还有一点红色小野果。
中午的食物放在桌上,雷电影却是有些提不起食欲,加上本来也不需要吃东西,便讪讪地看向姐姐。
“快吃吧,影,食物还有剩下的,不用担心。”真轻轻拍了一下妹妹的肩头,递给她一个米饼。
雷电影郑重其事地接过米饼,小口小口地啃着,吃到一半时,将饼藏在了怀里,仿佛一个不太愿意浪费食物的少女。
草榻旁,真跪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掰下来一小块米饼,旁边还准备有一瓢清水。
“哥哥,吃饭了。”
墨然微微转头看去,眼怀温柔,做戏就要做全,演就要演到别人都信以为真。
在这喂食的时间里,是真为数不多留在屋子里的时间,也是他们商谈接下来计划的时间。
墨然以仙力,建立起传音对话的桥梁,率先问道:“情况如何?”
“就目前来说,村庄不存在太大的问题,周围的居民对我们也不是很排斥,但那个头领,迄今为止还未出现过。”
“看来这个头领也很多疑,或者是不喜于人前露面,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谋划。”
真的目光略微一闪,将旁边盛着清水的瓢子拿起,一点一点地喂给墨然,让他不至于被干巴的米饼噎住。
“对了,本来我是拿不到这么多米饼的,最多也就能拿三个,还是多亏那个佟裘虎,把自己家的份匀出来一些,说是你可能会饿着,他心里不舒服。”
“对恩情看得很重的人,一般品行都不差,他可以先列入以后发展的人员,唉,其实在他们把我送到那个大夫那里时,他们的恩就已经还清了。”
“知道了。”
结束了传音,墨然暗自腹诽道:“姓佟啊。”
怡人的午后,一切事物似乎都十分慵懒,近几天来,除了墨然几人杀的那头魔兽之外,再无其他大事。
或许是这地方的魔神不比璃月,也可能是六十年来战乱不断,已经接近尾声,反正是连六十年前,被雷电影用拳头生生砸死的那种魔神,都没有出现过。
咚咚,木质房门被人敲响,还伴随着一声,“影姑娘,我来探望一下兄弟!”
影无奈地走去开了门,随即迫使自己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说道:“佟叔叔,请进。”
“哎。”门外之人正是佟裘虎,他每日都在这时候来,探望一下兄弟的伤势,此外别无他想。
“真姑娘也在啊。”佟裘虎走到草榻前,屈膝跪坐。
“佟叔叔。”真问候了一声,和自己妹妹到一块充当桌子的石块旁坐下了,因为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回避”
再者,这几日下来,真算是见识到了,村子里那些消息的传遍速度,村东头的小事,隔一会传到村西头,就成偷人粮食一类的。
以讹传讹,三人成虎豹,真预算着还有很久的时间留在这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影将手搭在姐姐身上,以心灵传音道:“姐姐,他每天都来,是不会累吗?”
“可能,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人所持有的执念,报恩……”
…………
时间快速地推移着,眨眼间已是三月过去,墨然估算着可以应该下地了,可能就是手臂还不太灵活的程度。
那往常足不出户的大夫,听闻这事,急急忙忙从自己身上矮屋跑到墨然这边的屋子来,一路上的表情变化,赶得上人间的大起大落与悲欢离合。
“快!我看看……病人的伤势怎么样了?!”大夫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向站着的墨然,目光里透着若隐若现的敬畏。
影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咳咳,我给他再看看伤势。”大夫缓缓走过去,却是被正好前来的佟裘虎一声喝住:“住手!”
老大夫浑然,没有再走,而是看向门口,微微惊诧道:“你来干什么?”
也不怪他会如此,毕竟佟裘虎可是堂堂一个护卫队长,来这种相当于无业游民的家里,的确是耐人寻味的事情。
不过实际上,佟裘虎每日一访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只是这大夫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故此不知道而已。
“我当然来是看我兄弟,反倒是你,竟然还会出门了,啊!”佟裘虎又喝了一声,挡在两人之间。
本来平日难得一见的大夫出门来了,就很引人注目,佟裘虎这大嗓门一吼,周围的居民都纷纷露头,凑热闹。
佟裘虎的双目微阖,他知晓那位兄弟的心智不全,易遭奸人所害,加上刚才屋子里还只剩下一个,看起来就没多大力气的影,他不得不怒。
“这佟队长,气势果然足啊!”
“那是当然了,要不怎么说是队长呢,不过听说每天来这兄妹三人的屋头,都还会带点东西。”
“这事还用听说,不明摆着的吗?人救过他,他记着呢。”
“再怎么着,也用不着天天来,回回带东西吧?他家里那位也是,都不嫌他的!”
“要嫌他,能让你知道啊!谁不知道佟队长一家子,都靠他在外面拼,才有的屋子土地啊,换你,你敢啊!”
议论纷纷,嘈杂一片,尤其影作为魔神,耳力异于常人,大大小小的喊声传进她的耳朵里,让她想招几道雷霆,好好清净一下。
但那自然是不行的,自己还得装着一副,涉世未深,恬静柔弱的少女模样,实在是欲哭无泪。
那大夫被佟裘虎拦着,也是有心无力,在深深看了眼自己心中的神使后,悻悻离去,嘴里碎碎念着:“行,你行!佟裘虎,不就是没治好,一个你队里的杂碎吗!”
“我可是有神使接见,神明庇护的人,我怕什么,我将来肯定把踩在脚下,狠狠碾碎!呵呵呵……”
佟裘虎看那老大夫,心中也是略有些气在,不过毕竟这大夫在村子里的德望极重,又是唯一懂得治病救人药理的,还治好他身后的兄弟,他也就是在现在,和人过不去而已。
因为他总感觉,那老大夫的眼神,看自己兄弟和看别的人,并不一样,甚至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就像一个乞丐撞见一个村子的头领夫人,心痒却不敢动弹的感觉。
晃了晃脑袋,佟裘虎消去这些胡思乱想,看向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说道:“都散了吧,该下地去,别在这瞎看!”
护卫队长都发话了,他们即便不愿也得走,不过还是有着那么几个,听说这家的男人是个傻子,还住着俩黄花大闺女,是那傻子的亲妹妹。
想着嘴边的肉不能飞,就能不能得逞,揩一点油水,一饱个眼福什么的,也不错。
那两个少女虽然不是很好看,但起码脸上干净,比村里大部分女人,要好一点,至于身段,可就强得太多了。
他们来回徘徊着,望向那虚掩房门,猜想屋内的情况……
“刚才,我没吓到你吧?”佟裘虎看向一旁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影,讪讪地问道。
影连忙抬起头,轻笑道:“怎么会呢?佟叔叔能把那个奇怪的人赶走,是再好不过了。”
“那就好。”佟裘虎这才松了口气,看向站着的那位兄弟,走近了些,抬起头仰望。
他的身形比起村子里的常人,已然算是高大些许,可是临近墨然之时,还是需要抬着头,才能看清全部面貌,细算下来,至少比墨然矮了半头左右。
“我大兄弟就是壮啊,哈哈。”佟裘虎每天对着这没有的人说话,也不觉得烦闷,他眼里仿佛有着道光芒,很纯净,不染尘埃。
墨然也微微低头,看向这个从刚见面不久开始,就一直称呼自己兄弟的人,两人的面容都很平凡,无形的有着一种共同点。
一个眼中含有光芒,似玉宇晴空,一个目光平静如水,如古井无波,水面终会掀起波纹,但还不是现在,还不是此地。
待了有一会,佟裘虎准备离开。
“我就先走了,大兄弟,家里的麦子到收成的时候了,回头我再送些烤麦穗过来。”
影走到门边,微微躬身,道:“佟叔叔慢走。”
“行,你回去吧。”佟裘虎在门外一挥手,却是看见他的大兄弟跟了出来,没有要回去的迹象。
“小影啊,我兄弟他这是?”
“哥哥应该是要去帮你干活,小时候也是这样的,看谁对他好,就帮他家里干活。”影想着之前姐姐交代过自己的话,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佟裘虎放声一笑,轻轻拍了拍他先前伤过的肩膀,确定没有问题,才放心带上他,玩笑道:“那你哥哥先借我会,之后和烤麦穗一起送回来。”
“知道了。”
“回去吧,等下次你把门打开的时候,叔叔就带着你哥哥回来了。”佟裘虎说着,眼神渐冷扫过周围游荡的几人。
“我会记住的。”
影站在门边,等两人走远之后,一关房门,顺带拉上门闩,她虽说有时候脑子一根筋,但还没傻到看不出别人眼神的意味。
她走到桌子旁边,随意地坐下,不理会此时开始在外叫喊的流氓们,毕竟大白天的,他们也不敢破门而入。
再说就算进屋来了,谁是狼谁是羊,可还真难说,再弱的魔神都有大范围杀伤人类的能力,更何况她是雷电影,是巴尔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