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枕边的他不见了。我转过头,发现他的两口行李箱消失无踪。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这是酒店。”我心生埋怨,惆怅地自言自语。
我带着这种失落去洗漱,路过客厅时,看见他正在餐桌上悠闲地吃早餐,我见鬼似的,吓得跳起来,心里的阴霾因为这一跳,一挥而散,变得晴空万里。
他抬手看表,镇定地说:“正想去叫你呢?”
我走近一看,包子、油条、鸡蛋、粥,应有尽有。“你做的?”
“我买的。”他眨眼说。“快去洗脸,吃完早饭上班。”
“哦!”我说。走到拐角处,我停下来,颇为不满地对他说:“这是我家,怎么感觉你是主人,我是客人。”
“在你面前,我是仆人。”他谐谑道。
“仆人!”我那么不屑地重复一遍。
当我洗漱完毕,上桌吃饭时,他接近尾声。
“帮我带的包呢?”我边吃边问。
他朝我身后的沙发一望,说道:“在那儿。”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个袋子斜斜躺在沙发一隅。
“价格没超吧?”
“按照你的要求买的。”
“除了包,没给我买点什么吗?”
他脸色大惊,面露愧色,说道:“啊!你没说要啊!”
吃进嘴里的包子立刻不香了,我噘着嘴,忿忿然瞅他一眼。“吝啬鬼!”
“你说什么?”他盯住我的眼睛问道,好像真的没听见。
“我说——”我怏怏不乐地放下筷子,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我什么都不想说。”然后起身去卧室换衣服,懒得跟他多说一个字。
我进到卧室,迎面撞上他的两口大箱子,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伸腿踢一脚,他站在门口嬉皮笑脸地说:“想踢我,别拿行李箱撒气。”
“你——”我哭笑不得。“你走开,我换衣服。”
他退到门外,我用力一合,房门砰的一声。
“小暄,不买礼物,真的生气吗?”他贴着门问道。
“都说林总家财万贯,你当着师娘的面炫耀自己的财富,牛都吹到天上了,结果出趟差,连块巧克力都不舍得买。有豪宅不住,跑到我这小公寓凑合一晚,林总,你真是难以捉摸的人呢!”
我的气话被他当笑话来听,在门外笑得乐不可支。我换好衣服打开门,他依然满脸堆笑地望着我。
“拿上你的箱子,走。”我瞟他一眼,走在前面。
“一会儿去公司,带着箱子不方便,今晚来拿。”他说。
“今晚还来?”我转过头,没好气地问。
“明晚也可以。”他嬉笑道。
我用高冷和阴沉代替内心的喜悦,为了不被他看穿,我走得那么急冲冲,一到楼下才知道上了他的当,他的司机在那里等着,行李完全可以放在车里,根本不存在不方便的情况。
“林总早,李总早!”司机打开后排车门,恭敬地喊道。
我们坐上去之后,林浩说:“先送李总。”
他言语平和,却自带威严,与刚才那个痞坏的他判若两人。
途中他接到一个电话,我以为那是一个工作上的电话,故意离他很远,免得隐约听到他们的通话内容,但是他几乎没有说话,都是对方在说,那张上车前还很稚气活脱的脸越来越凝重,到挂掉电话时,他近乎于出神了。
“怎么了?”我问他。
他转过头看向我,游走的灵魂还没有归位似的。
“怎么了?”我又问了一遍。
他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姐刚才在电话里说让我带爸去医院检查检查,他最近老是吞咽困难,瘦了二十多斤。”
“你有多久没见林伯伯了?”
“很久,快半年了。”
“什么时候带他去检查?”
“一会儿,送你到公司。”
他看起来很沉着,但我知道他心里紧张,一个好端端的人体重下降二十斤,任谁都会涌出不好的预感。
在公司楼下,他送我下车。“先检查,看了检查报告再说。”我握了握他的手说道。
他抓住我的手不放。“我知道,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
恨我不能为他做太多,只能眼见他上车,神情焦急地离去。
上午,我们视频召开春节前的最后一次营销工作会,部署春节期间各个案场的安排。会议刚一结束,小袁进来对我说师父找我。
我去到他办公室,他说:“明天回津海,走之前请太辰赵总吃饭,定在今天晚上,你作陪。”
“还有谁?”我问。
“开发部杨总,太辰那边两三个。还有——”师父看着我,停顿了一下。“L&d建筑事务所的林总。”
我眼神莫名其妙地躲闪,心里在想“他能去吗?当务之急是林伯伯的身体检查,如果检查出来大问题,这个年对他来说将是一种煎熬。”
师父以为我的躲闪是不好意思,微笑着问:“答应他的追求了?”
“哪有!”
“有人看见你从他车上下来,据我所知,林总昨晚才回陵江。”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心不在焉地说。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尽快把自己嫁出去。”
“谁要出嫁?”工程部吕总推门而入,听到半截话,好奇地问。“李总,是你吗?”
“吕总,你真会说。”我说。
“咱们公司的大龄剩女就剩你了,不说你说谁?刚才我听到几个女同事窃窃私语,说你跟林总好事将近,到底有几分真?”吕总是那种肩宽背圆,五大三粗的人,嗓门特别大,正常说话也像吼,整个办公室充斥着他的声音。
“吕总,我结婚一定告诉你,盼你送个大红包。”
“哈哈哈。”吕总的笑声使得整层楼都在打颤。“红包有,至于多大,还得仰仗李总和你的团队啊!”
“在石总面前,别给我那么大压力。”
“李总谦虚了,自从你来,销售业绩明显上升,看看石总的脸,满面春风。”
师父坐在沙发上,默默微笑,吕总提到他,他才说话。
“进来半天,找我什么事?”师父问。
“东望项目西区分包,希望我们年前打一笔款。”吕总说。
师父脸一黑,低沉地问:“工程款没有按合同约定按时支付吗?”
“工程款不拖欠,但是……”吕总面露同情之色,并看我一眼。
我会意地跟师父和吕总说:“你们谈,我先出去。”然后出了师父办公室。
这件棘手难办的事,师父跟吕总商量了一两个小时,直到吕总从我办公室外路过,做个“oK”的手势,我知道事情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办妥了。
但是这一天我过得心神不宁,想给林浩发消息,问他林伯伯的检查情况,又怕这样的询问加重他的忧伤,我只好静静等待他跟我主动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