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南溪镇,爸又在厨房忙活晚饭,我跟小禹伸手帮忙,他嫌我们打乱了他的节奏,我只好坐在桌子旁给他剥蒜,那是唯一让他挑不出毛病的活儿了。
小禹跟紫嫣来到餐厅,递给我两个红包,说道:“姐,一个是我们的心意,一个是周蕴姐的,她说你没有良心,结个婚客都不请。”
我拍拍手上的灰尘,接过红包说道:“我晚上给她打电话,亲自感谢,并邀请她吃饭。”然后捏着小禹给的那个鼓鼓囊囊的红包,笑着说:“装得不少呀,可是姐要不了这么多。”
“姐,反正你收得收,不收也得收,比起你跟姐夫给我们的,这都九牛一毛。”小禹说。
我想了想,说道:“行,亲弟弟给的,我得要,不然爸都不高兴,是吧爸?”我高声问切菜的爸爸。
“对。”他呵呵笑道。
我把红包放在一边,问小禹:“那套房子去签字了没有?”
“签了。姐夫真阔气,送那么大一套房,改天你去看看,姐,小区的地段、环境、物业都挺好,周边配套也齐全,新建的体育场就在旁边。”
“交房了吧?”
“是现房,好些业主已经装修好住进去了。”
“你怎么打算,要装修吗?”
小禹看向紫嫣,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想等两年,现在我们还着房贷,如果加上装修贷,每个月的还款压力大。”
“给你的那张卡呢,够你搞装修的,干嘛要贷款?”
“姐,那是你的心血,不能随便用。”
“什么心血,姐给你就是让你用的。”
爸到桌上来拿蒜,说道:“不装就不装,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也不小,是120平的三房,即使生二胎也够住。”
我尊重他们的意见,不再多说。
吃过晚饭,爸爸来到我房间,看到他手里抱着的小箱子,我已猜到八九分。
“给女儿送嫁妆呢?”我扶他在凳子上坐下,问道。
他捏住我的胳膊,说道:“就你精,啥都能猜出来。”
我在他面前坐下,认真地说:“爸,其实你给我,我也花不着,我自己有足够的存款,而且林浩给了我很多。”
“女婿给小禹的贺礼都那么舍得,给你准备了多少?”爸爸没有急忙打开箱子,而是兴趣浓厚地问林浩对我的表示。
“爸,你以前从来不问这些的。”我低头说道。
“这是你的婚姻大事,给多给少代表他的态度和对这桩婚姻的重视程度。”
“证都领了,你再来问这些是不是晚了?”我朝爸眨眨眼,有些调皮。
我脸上挥之不去的笑容让他知道,女儿不会受女婿的亏待,只是想知道大概的数目,说道:“别卖关子,跟爸说说,给了多少?”
“数目太大,我根本算不过来,就是家里的那些股权啊、基金啊、房、车、存款什么的,都交给我了,还有一份协议,约定他的那些资产归夫妻双方共同所有。”
爸一听,半天没有了声音,最后喃喃地说:“我这个女婿,好得天下无双。”
“舍得把家产分给你女儿就好得天下无双了?”看到爸那满意的表情,我取笑道。
“爸说了,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态度,女婿这样做,表明你在他心里的分量非常重要。就算他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只要能做到这点,爸也是知足的。”
“放心吧,爸,林浩如果是视财如命的守财奴,他赚不了这么多钱。他胸襟开阔、眼界高远、思维敏捷、见解独到,还有那无穷无尽的设计才华,这才是他真正的财富。”
这些话是我对林浩基于本真的描述,没有言过其实、刻意夸耀的意思,在爸爸眼里,我对他的崇拜犹如仰望天上之明月了。
“爸爸。”我不好意思地说。“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崇拜他,否则也不会那么努力地追赶他。”这才是赤裸裸的崇拜,说完我脸都红了。
爸爸没有再多说,他终于打开手中的盒子,里面是一把玉如意,从那精美的雕琢、温润晶莹的颜色就可以看出是老物件。
“爸,这么珍贵的东西,哪儿来的?”我欣喜得声音都变了。
“忘了你奶奶的出身?”爸爸反问道。
“不是都抄干净了吗?”
“总得剩下点儿骨头渣子。”
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眼前啧啧称赞,喜欢得不得了。
“可是你给我了,小禹怎么办?”我把玉如意放进盒子里,问道。
“你奶奶的嫁妆是两件,一杆秤、一把如意,原本代表称心如意。你妈还在的时候就安排好了,等你跟小禹各自成家,玉如意给你,秤归他。”
提起妈妈,我无法不悲从中来,更何况这是妈妈生前的规划,如果她还活着,看到我跟林浩结婚,她应该是最开心的人。
“好啦,大好的日子,不许伤感。”爸爸看到我忧伤的脸说道。“这份保险——”爸从盒子下面拿出一份合同。“是我们家搬到镇上那年,我跟你妈每年给你和小禹买的理财,你结婚晚,离家的这些年爸也一直买着,如今爸交给你,有时间你去领出来,是你嫁妆的一部分。”
“还有——”爸继续说道。“这张存折里有三十万,你跟小禹不偏不倚,每个人都一样,这是爸给你们准备的嫁妆,还有好大一部分是你妈的功劳,她当年开服装店挣的钱都在里面。爸知道你能挣钱,也知道跟女婿给你的那些相比,爸妈准备的嫁妆实在太少,但这是我们作为父母的心意,不管多少,你都要收下。”
爸爸温和地、慢慢地说,我已经泪流满面,抱着他哭得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哭呢。”爸爸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道。
等我哭完,爸爸再拿出最后一张卡,我认得,那是我回来时给他的。
“这里面的钱,是你对爸爸的孝心,爸感动,在你姑父面前不知吹了几回牛,他嫉妒得压根儿发痒。”爸一边说一边笑。“但是爸年纪大了,有工作,有房子住,过两年退休也有退休金,这么多的钱,爸实在用不上,你把它当做爸给你的嫁妆,都存起来,保管好。”
“爸——”我哭着说。“我给的你不要,家里有的你都分给我和小禹,你自己不留一些吗?万一将来有急用钱的时候怎么办?”
“傻孩子,你跟女婿都孝顺,家里或者我真要有点事,你们还能抛下不管?放心,爸留着养老钱呢!再说我一个月的工资将近6000块,一半都花不完,你爸我,有钱着呢!”
他炫耀的样子把我逗得破涕为笑,我知道,他那是宽慰我,希望我高高兴兴收下他准备的这些嫁妆。
如山的父爱,那是我极力推辞、万分感谢才会真正亏欠的情感,所以我趴在他肩头什么都没有说,爸爸也懂,我的无言胜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