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先生带领大家辛辛苦苦赶到的地方是一片水洼地带，水肯定是没有，小小的水洼早已冻得结实，恐怕会一直冻到湖底。四周是弥漫的雾气，不是真的雾，而是不断被风吹起的雪雾。
冰晶到处飞舞，除了雪还是雪，一定要说有什么突出的东西，就是小水洼的中心有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石头也不大，三四个人合抱就能围上一圈，这块石头上也结满了冰晶。
A先生这会儿与所有人的想法都差不多，也许石头上有什么端倪。于是几个人围着石头看来看去，方谨甚至还用小刀刮去了石头表面的一小块儿冰晶，结论是……
“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方谨也不淡定了。
“不可能，导体的位置就在这里，如果没有人工设施，他们是怎么安放导体的？”A先生这次再也不淡定了，声音都颤抖着，再也没有了大科学家的淡定和自若，即便是全防护服也掩盖不了他的狼狈。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方谨对大科学家的世界一窍不通，但现在他仿佛成了那个最淡定的人。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找不到导体我们都回不去了。”
A先生摘下头盔，任凭自己的脸在零下四十度的寒风中吹拂，瞬间他的脸颊就变得通红。
“你疯啦，会冻伤的！”方谨大吼着。
“还用说？我知道！零下四十度只要5分钟就会冻伤，可那又能怎么样？”
A先生标志的鸡窝头在风中凌乱着，连最不懂事的小队员也知道他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你想死？”方谨不管那一套，一把抓住A先生的肩膀狠狠地摇晃了几下，“是你把我们带来的，是你把我们带到绝境的，你现在想死？没那么便宜！”
“便宜？哈哈……”A先生大笑，“我好像搞错了一个问题，导体是不可控的，怎么可能有控制导体的人工设施呢？”
“导体？告诉我导体是什么？”
“导体？呵呵……它是……”
还不待A先生把话说完，方谨就眼见着他的嘴唇由红到青，脸颊也开始失去血色。
“你说！你说呀！”
任凭方谨怎么摇晃，A先生的神智也无法清醒过来，只有距离他最近的人才能听到他最后的呢喃。
“为惩罚我对权威的蔑视……命运也把我变成了权威……我错了，没有完整……没有完整……米列娃……我错了……”
先前还神采奕奕的A先生的双眼黯淡彻底失去了光彩。
方谨撒开了手，就像丢掉一袋子土豆，如果头盔能够透出他的目光，此刻他是带着愤怒的，即便没那么敏感的聂钧和聂和同也感受到了他的这种愤怒，而他的两名队员更是紧张得连勾勾手指都难以做到了。
“你们是来害我们的吗？”
这话是对着聂钧说的，方谨再也没有了对曾经的校长一点点的敬畏，他在质问。
聂钧黯然，他看着已经没了生命气息的A先生说：“对不起，他说的没错，我们不该迷信权威，如果没有我们的突然出现，你们应该还会继续自己的旅程，现在我们都走不了啦。”
一路行来，聂钧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讲理论的书呆子，他很清楚己方的状态。
“没有食物，就算我们靠煮开水也挺不了几天，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体力了。”
方谨毫不客气地道出实情。
“队长，我们可以走的。”
“刚才就不该把食物分给他们。”
两名队员最终选择了讨好队长。
“住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小心思吗？就在几个小时前你们还试图算计我，如果不是他们来了，你们两个中间至少有一个已经死了。”
两名队员骇然，他们没想到队长把话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
“我们还有电！”
方谨的下一句话让人燃起了生的希望。
这里是长湖北段，这片拥有着巨量淡水的大湖有着丰富的生态资源，只要能够突破冰层，就能取得想要的食物补给。然而这种丰富也是相对的，就是要有足够的体力。
很显然，仅凭方谨三个人带来的工具并不足以穿透如此厚的冰层，试了几下后除了消耗了更多的热量之外冰面上只凿出几个小眼儿，防护服的生命报警系统已经开始报警了。
“队长，我们该怎么办？”
方谨的队员们无助，甚至陷入绝望的边缘。
“还能怎么办？”
方谨丢下工具，索性瘫靠在A先生倒下的那块石头旁。
“这是什么意思？”两名队员的情绪几近崩溃。
“是你带我们来的！你还要杀了我们！现在你说还能怎么办？”一名队员大吼。
“就是这样啊，人总要一死的嘛。”
“我杀了你！”
一名队员拿出枪。
方谨鄙视地说：“你开枪呀，我现在怀疑你有没有力气拉动枪栓。”
如他所说，持枪的队员用尽力气拉了几下，本就缺乏保养的枪枝这会儿根本拉不开枪栓。
聂钧感觉有些冷，这说明防护服的保障能力正在下降，理论上能抗住零下一百摄氏度的防护服在实际使用过程中也需要人体本身的体温配合，前提是人必须有足够的食物摄取。
“不是还有电源吗？我们先煮一锅开水，至少能维持几天。”
对于校长的建议，方谨嗤之以鼻：“校长，你知道我们走出来几天？”
聂钧沉默。
“十天，如果没有你们出现，我们最多还可以坚持三天就必须想办法了，现在我们连一天都坚持不下去，仅靠喝开水是走不回去的。”
似乎是怕别人听不懂，方谨又补充了一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可文天瑞不会坐视不理的对吧，他一定会派后援接应的。”
方谨摇摇头：“我们军长不会派人来的。”
聂钧不信。
“我们三人已经是意志最坚定的人了，其他人来了也是送死，军长很清楚的，所以……”方谨有些绝望地说，“除非有奇迹，否则我们回不去了。”
“奇迹？”
聂钧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在期盼，也许真的有奇迹呢？
……
……
风雪越来越大，黑色防护服也在不断报警，简清明已经很吃力地跟着前面的两个“人”了，虽然他们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
他们可以不休不眠，不吃不喝，但自己不行，显然对方也没有要特意照顾自己的意思，他们的出现仿佛是偶然，多亏了从培养槽中打造出来的强力身体，黑衣军的身体素质要强过普通人类，比生活在这颗星球上长期承受重压又极易感染星辰病的身体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但他仍然吃不消了。眼见着目标逐渐远离，背景逐渐在风雪里模糊，他已力不从心。
摘下头盔，一口气吃了一罐人造肉罐头，又从自动加温杯中汲取了一些热水，似乎恢复了些体力，但再抬眼时对方已经彻底消失于视线之外。
凭借本能的感觉，简清明继续向前走。
那两个人没向他交代要去哪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但似乎与姆有关，似乎与发光树有关。
简清明无心去想发光树究竟有什么用，姆究竟有什么目的，但姆与苏月儿有关，与他的情感有关，有时生命就是用来牺牲的。
这是一片开阔地，长湖的湖水在这里浸出一片湖湾。当然，湖面是冰冻地。
这里与普通的风景似乎没什么不同，但在这里简清明再次见到了那两个人的身影，他们站在一块突兀的石头前，两个人在说话，直到走近简清明才听清他们对话的内容。
“不愧是试图创造完整物理理论的人，他居然找到了这里，可惜就差一步。”
他们在说谁？
简清明不明白，但他清楚地看到眼前整整齐齐地躺着六具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