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园面积宽阔,专门用来接待宾客和举行订婚仪式的那栋宴客楼叫做多福楼,多福楼位于融园中央地段。 多福楼向东北方向,是一片四合院,贵客们的休息室跟殷迟遇的更衣室都在这一片。
殷老夫人心里着急,直接让保镖开着院内电动观光车送她和殷薇去休息室那边查看情况。
‘喜乐堂’是这片四合院的名称,院门外有一道大门,穿过大门左右各有两条路,通往后方各处四合院。
中间那条路通往喜乐堂正厅,这里是今天用来招待谢家人的场合。
殷老夫人一进屋,就看到了站在正厅里面色不善的谢家人。
谢家主十年前为国捐躯,谢夫人独自扛起整个家族荣辱,将四个孩子全都送进了军队。
如今,她家四个孩子,便出了一名少将,三名大校,老四当年刚从国际军事学校毕业,便被军部特殊部门招纳,想也知道身份不一般。
谢家最小的孩子,便是今天要跟殷迟遇联姻的小女儿谢锦瑟。
身为家中唯一的女娇娥,谢锦瑟没有加入军部,但她也是一名武器设计大师。
谢家世代忠烈,这也是殷老夫人逼殷迟遇迎娶谢锦瑟的原因。
一看见拄棍而来的殷老夫人,谢锦瑟的母亲郑玥当即怒气冲冲地从正厅里冲了出来。
“殷姨,当初是您百般相求,我才松口答应了瑟瑟跟迟遇的婚事!如今订婚宴在即,殷迟遇却跟别的女子搂搂抱抱,现在整个融园的人都等着看我家瑟瑟笑话!”
“我谢家世代忠烈,我丈夫谢猛为国捐躯,我四个孩子为了报效祖国个个身上都是伤痕弹孔!”
“你们殷家能安然无恙守在京都,在政界叱咤风云,那是因为有我们谢家这样的人,在四处为你们抛头颅洒热血!”
“我谢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岂能容你殷家这么欺负?”郑玥心疼女儿被殷迟遇这般辜负,话说得多硬气,心里就多心疼。
受伤都不流一滴泪的女人,这一刻,也忍不住为女儿可怜的婚姻红了眼睛。
“殷姨,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郑玥放下狠话,谢家四兄弟便默契地闪现到母亲的身后,面色不善地望着殷老夫人。
殷老夫人急得快要晕过去了。
“郑玥侄女,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女儿瑟瑟我也是当做自己孙女疼爱的。我哪舍得害瑟瑟?我们迟遇是个什么孩子,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今天这事,一定另有隐情。”殷老夫人说:“你先别着急,我先过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果是我们迟遇主动做了辜负瑟瑟的事,我绝对不会轻饶他,也会给谢家一个说法。”
“但若查清这件事,证明迟遇也是被人设计,还希望谢家也能理解迟遇,跟我殷家一起对付那心怀不轨的奸人!”
“郑玥侄女,你看可行吗?”殷老夫人活了八十多岁,早就是头老狐狸了。
尽管她心里清楚今天这事不对劲,但她面上却丝毫不露马脚。
听殷老夫人这样一说,郑玥稍微冷静了些。
她指着后院方向,皱眉说道:“人都在那边看着呢,到底是什么情况,殷姨你可以去看看。”
“郑玥侄女,你跟我一起去吧。”殷老夫人神情狠厉地说道:“我倒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在算计我家迟遇!”
“呵,那就一起去看看。”
殷老夫人便带着郑玥跟谢家四兄弟直奔殷迟遇的后院。
殷迟遇的更衣室就在后院第三栋四合院,那院子名叫锦瑟院。因为这名字跟谢锦瑟有缘,才特意将这处院子选定为这对新人的休息室。
殷老夫人到的时候,那院子里站着二十多号人。
一眼望去,君家,殷家,谢家亲戚跟宋总督他们都在。
当然,今天这场订婚宴的女主人公谢锦瑟也在其中。
谢锦瑟穿一条玉粉色中式礼服,短发及肩膀,妆容清透,分明是娇滴滴的柔美长相,但那双眼睛却遗传了谢家的勇敢坚毅。
谢锦瑟站在主卧室外的屋檐下。
她背后是紧闭的主卧室大门,面前是院子里那二三十号宾客,她神情从容冷淡,让人看不出来她的真实情绪。
见到这一幕,宋总督低声说道:“不愧是谢家小姐,这魄力真不一般。”
换做任何女子,在订婚宴当天看到未婚夫跟陌生女子搂抱在一起,恐怕都要发疯。
可谢锦瑟不仅没有大吵大闹,还第一时间将主卧室的门给带上了,并第一时间命令保镖守住院子出口,严格排查所有进出的人员,不允许他们这些宾客随意外出。
“各位朋友,让大家见笑了。”
“各位能远道而来参加我与迟遇的订婚宴,也都是看得起我们,了解我们的同道中人。”
“既然如此,我想你们也很清楚迟遇的人品。迟遇是我的未婚夫,也是我敬佩的人生偶像,也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兄长,我与各位一样都了解并信任迟遇的人品。”
“今天这事,恐怕是有心人从中作梗。在我的人没有查明真相之前,还希望各位不要以讹传讹,更不要偷拍照片跟视频。”
“我们谢家人性格霸道,不讲道理。我先将丑话搁在这里,倘若我在网络或是任何地方听到有关今天的风言风语,那么在场诸位,都会成为我怀疑的对象。”
“我想,你们也不愿得罪谢家跟殷家吧。”
谢锦瑟娇躯清瘦,可她站在屋檐下讲话的样子,像极了悬崖边顽强生长的松树。
看似孱弱,但任凭狂风怎么吹,它的根始终扎在地底深处,怎么都不倒。
阮倾城跟君修臣并肩站在一起。
她是第一次看到谢锦瑟,便被谢锦瑟今天表现出来的魅力所折服。她偷偷跟君修臣咬耳朵:“这谢小姐好勇,我好喜欢,可惜...”
君修臣幽幽的补充:“可惜你不是个男人?”
阮倾城颔首,“是啊,这么好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好的女孩子,不一定就招每个男人的喜欢,比起喜欢,欣赏也是一种认可。”君修臣望向屋檐下那道清瘦倔强的倩影,他说:“锦瑟是我很欣赏的那类女子,迟遇也很欣赏她。”
阮倾城从这一句话中品出了两层意思。
一,君修臣早就认识了谢锦瑟,关系应该还很好。
二,殷迟遇对谢锦瑟并无男女之间的好感跟情愫,他只是单纯欣赏谢锦瑟的品性跟能力。
“殷迟遇不喜欢她,为什么要答应订婚?”
君修臣笑了笑,他压低声音跟阮倾城耳语,他说:“每一个受殷家帮扶坐到总统位置上的人,一旦坐稳了那个位置,都会培养出自己的势力。”
“在京都,有三方势力最强,一是总统府,而是殷家,三是谢家。”
“总统府为国为民,不参与世家之战。殷家在经历了殷谨言那件事后,名誉受损,在政界威望大减。但瘦死的骆驼依然比马大。”
君修臣考问阮倾城:“殷老夫人想要殷迟遇娶谢锦瑟,是为什么?”
阮倾城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为了借谢家在军界的影响力,帮助殷迟遇在下届总统选举中获胜。”
“是这个道理,一只瘦弱的骆驼,想要拉拢一头强壮威武的雄狮合作,所图所谋自然不小。”
君修臣又考问阮倾城:“那我问你,倘若这头骆驼拉拢雄狮不成,反而得罪了这头雄狮呢?”
阮倾城一愣。
她看看屋檐下的谢锦瑟,又盯着主卧室紧闭的门扉看了片刻,这才将目光收回来,落在了君修臣那张露出诡谲笑容的俊脸上。
阮倾城沉声说道:“雄狮会咬死这匹骆驼。”
“没错,能咬死骆驼的,只有同样凶猛强壮的雄狮。”
“可,殷迟遇为什么想要这只骆驼死?”想到殷迟遇童年时的经历,阮倾城皱眉问道:“是因为殷家当年放弃了殷迟遇?”
仅仅,只是因为这样吗?
君修臣抿了抿唇,像是被勾起了很沉痛的回忆,一时间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迟遇的母亲是文艺兵出身,姓谢,是谢锦瑟爷爷收养的烈士部下的遗孤。”
“这么说来,殷迟遇的母亲算是谢锦瑟的姑姑。”只有法律关系,没有血缘关系。
“是的。”君修臣又说:“谢阿姨曾参加过好几次春晚表演,她长着一张国泰民安的脸,很招人喜欢。”
“殷迟遇被带到隐岛后的第四年,谢阿姨就因为抑郁症去世了。”
闻言,阮倾城迟疑地说道:“谢阿姨之死,是不是另有隐情?”
君修臣微微拧眉,眼底布满厌恶,他说:“谢阿姨死在了时任总统先生陆烨庭的床上。”
“你说什么?”阮倾城人都懵了。
“如你所想的那样,殷家将谢阿姨当做贿赂的工具,送给了陆烨庭。那个陆烨庭,正是当年协助殷家构陷殷谨言叛国的人。”
“而这件事被瞒得很好,知道实情的只有殷婷夫人,连谢猛都不知情。”
“更细思极恐的事,当殷婷夫人下定决心向谢将军说出谢阿姨去世真相的当天,谢将军就死在了一场突然爆发的边界混战中。”
也就是说,谢猛之死,恐怕也是殷家在背后操控。殷家为了搞死谢猛,向邻国军队泄露了谢猛的行动!
君修臣透露出来的内幕太惊世骇俗。
阮倾城再看身边这片院子,跟身边这些姓殷的男男女女,竟有种在看鬼片的惊悚感。
“怪不得...”
怪不得殷迟遇要咬死殷家这头骆驼。这头骆驼,早就坏透了,它死有余辜!
“老夫人过来了!”
听到这话,宋总督他们纷纷回头朝院门外看过去。
君修臣则牵起阮倾城的手,从人群中间走到了前面,他俩就站在主卧门外。
君修臣跟谢锦瑟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锦瑟向他微微一颔首,便越过人群去院门接殷老夫人。
“奶奶。”谢锦瑟扶住殷老夫人的手,声音听着还算坚强。
殷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一脸心疼羞愧地说道:“瑟瑟,不管今天迟遇是着了谁的算计,但这事是我们殷家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殷老夫人将姿态摆得很低。
她这么一说,既点透殷迟遇是遭人算计,又用道德绑架了谢锦瑟,希望她做个明事理的姑娘,不要在这个时候大闹特闹。
谢锦瑟听到这话,委屈地红了双眼,她低头说道:“奶奶,我当然知道迟遇的为人,也相信这事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只是奶奶。”谢锦瑟说:“这里可是殷家,是融园,谁能在这里给他下药啊!”
殷老夫人迟疑地说道:“今天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总有出纰漏的时候...”
这话郑玥就听不下去了。
郑玥冷笑道:“殷姨,融园今天虽然人多,但迟遇混迹官场多少年了,他是不会随便触碰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的。”
“能让迟遇中招的人,只能是迟遇信得过的人!”
“我看今天融园所有接触过迟遇,给迟遇递过食物跟酒水的人,都要严查!那做计的人,只会是我们中某个!”
闻言,殷老夫人心里一咯噔。
她心里有鬼,她哪敢让严查啊!
殷老夫人刚想找借口糊弄过去,殷婷夫人突然向谢锦瑟问道:“锦瑟,屋子里那女人,究竟是谁?”
他们到小院的时候,谢锦瑟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从更衣室里跑出来。
看到他们过来,谢锦瑟第一时间又将卧室门关上了。
殷婷夫人和君修臣他们只来得及看到殷迟遇将一个女人按在沙发上亲热的画面。
至于他身下女人究竟是谁,他们也没看清。
闻言,大伙儿纷纷将目光对准了谢锦瑟。
谢家四个哥哥也异口同声地说道:“瑟瑟,你告诉哥哥,那女人到底是谁!”
“指不定那下药的人,就是那人呢!”
谢锦瑟欲言又止。
她看了看几个哥哥,又回头朝君家九子望过去。
“...”
注意到谢锦瑟偷看君家人的小表情,再联想到殷迟遇早些年在南洲城跟君二姐发展的那段感情,宋总督他们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啊这。
两边都是自家人,他们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君修臣拧眉,刚想说话,君老大便摇头喊道:“这不可能!我家二妹不会做那种糊涂事!二妹拒绝殷家小子多少回了,她至于给殷家小子下药?”
“倒是你们殷家小子跟个舔狗一样,成天追着我家二妹跑,说殷家小子给我二妹下药我还勉强相信。”
君老大在君苍云葬礼上那一唱,彻底把他唱火了,就连京都的权贵都知道君家那个老大是个没脑子的老废物。
所以这些话由君老大嘴里说出来,真是既诙谐幽默,又很有道理。
君老大突然指着殷老夫人说:“既然大家都没证据,那我说下药的人是殷老夫人,你们信不信!”
“胡言乱语!”殷老夫人用力剁拐杖,朝君老大骂道:“君大,你没脑子可以不说话!”
“我就要说!”君老大冷笑道:“殷老夫人,你一门心思盼着你家殷迟遇能当总统,嫌弃我二妹年老色衰耽误了你那宝贝孙子参加选举。说不定,这药就是你下的呢!”
君老大跟君二姐从小一起长大,兄妹感情很好。
君老大早就看殷老夫人不爽了。
趁此机会,他当然要好好说说这老妖婆。
“我都猜得到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君老大阴阳怪气地说:“你想着今儿人多,偷偷给我二妹下药,让她找个男人当解药,你再找一群人来看戏,好彻底败坏我二妹的名声。”
“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老女人,就更配不上你那宝贝大孙子了!”
“...”
殷老夫人顿时就吓得白了脸。
他竟然说得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