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日,周五,有风。
抵达海陵岛后,休息了半日。第二天,郭巍、童婳去了阳江200万千瓦海上风电场。
任燃、郭超仁则驾车去了“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据导航,博物馆位于十里银滩一带。
阳江向海,海域很宽,分成很多段,十里银滩正是其中的一段。其海岸线足有16.5公里之长,沙质细腻,水质清澈透明。之所以得此名,乃是因浪潮翻涌,碾出一道道银色浪花。
春日初临,海水不如夏日一般泛蓝,甚至有些灰蒙蒙的,但银色的浪花,争先恐后地匍匐于洁净的黄沙前,化为银亮的细腻泡沫,也自有一番意趣。
负责接待的,是馆内研究员萧方。萧方三十出头,普通话说得也并不标准,带着浓浓的粤味,背部还微微有点驼。
作为博物馆的门面,一般来说,接待游客会派出专门的接待、导览人员,他们会为游客提供参观指导、资讯,并解惑答疑。
但显然,任燃、郭超仁所需要的,不是对展览、藏品本身的解读,而是对博物馆建设的经验。
所以,馆方派出的接待,是馆内一位资深的研究员,同时也是策展人。
因为工作的原因,郭超仁接触过一些研究员和策展人,知道他们负责展览及相关项目的研究、策划、组织。
论起对博物馆藏品的理解,相关的文化、历史、艺术的背景,没有人比研究员、策展人更了如指掌。
在设计展览的时候,他们会反复研究展览的主题、目标,设计展览内容及诸多细节。挑选展品,撰写展览目录、解说词,联系借展单位……都是家常便饭。
在馆际合作的背景下,现在的博物馆,都很喜欢和艺术家、文化机构合作,联合办展。
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一开始被称为“‘南海一号’博物馆”。虽然最终定名更高大上,但郭超仁更喜欢“‘南海一号’博物馆”的称法。
博物馆的正门朝向街口,背临十里银滩。先前停车的时候,郭超仁看到了海面上的一艘复原的福船,也注意到了从福船的位置,到博物馆背面的一片沙地。
2007年12月28日,残长22.1米,残宽约9.35米的“南海一号”沉船,就是从这片沙地,被移驻到“水晶宫”中,进行水下文物“原址保护”的。
据考证,这种形制的福船,完整的船长为41.8米,船宽为11米,高为4米,载重近425吨。
岁月沧桑,当年那艘福船,沉没于海底,经年累月地被浸泡被侵蚀,哪里还能保存完整呢?
此时,船体上的文物,未曾被进行过专门的采集。这和“长江口四号”的情况不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长江口四号”沉船倒扣在淤泥之中,船载文物大多被甩了出去。
安检之后,刚走进大厅,就看见红色的条幅,和数张宣传海报。
条幅上,写着“纪念黄伟宗”先生等语;海报上,则写着“海上敦煌在阳江”的展览名,及相关的展讯。
郭超仁便问:“我记得,‘海上敦煌在阳江’的说法,是黄伟宗先生提出的,他还编着了《海上敦煌在阳江》一书。”
“是的,”萧方说,“我们这个展览,直接用黄先生的书名,来表达对他的敬意。”
“这个展览,起初我以为是临展。后来,得知它会成为专题展览,我就没急着过来了。”郭超仁笑了笑。
“不用急呀,现在过来正好,展览做得更完善。”萧方温和地笑,“这样吧,我先带二位去看看这个专题展,怎么样?”
“好。”
在通往展厅的通道里,郭超仁看着馆内顶部特别的钢架结构,不无感慨之意:“我还记得我八岁那年,2007年时,当时在电视里、网络媒体里看到“南海一号”的报道,我很激动。”
萧方笑了笑:“所以,那时在你心中,就埋下了一颗种子?做水下考古研究的种子?”
“是的,”郭超仁如实回答,“再加上,我爸和祖辈们做的工作,都和江海有关,我也很自然地有一种,怎么说呢,‘向海而活’的理想吧。”
萧方抿唇一笑:“巧了,我也是。我就是本地人,大学特意读了文博专业,为的就是以后回到家乡,能进这家博物馆。总算不负所望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比你大一点,我大概是十三岁时,亲眼目睹‘南海一号’被拖进水晶宫的。真的很震撼!”
理想照进现实,这样的人活得很幸福,郭超仁心想,他是,任燃是,萧方也是。
说话间,萧方已带他们走到了“海上敦煌在阳江”的门口。
萧方语气突然沉重起来:“黄伟宗先生,是2024年1月21日逝世的,享年89岁。现在已经是五周年了。”
在生前,黄伟宗先生,是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也是文化界的名人,硕果累累,曾得到“广东文艺终身成就奖获得者”荣誉称号。
带着任燃、郭超仁进展厅,萧方介绍道:“2003年9月,时任广东省政府参事室参事、广东省海上丝绸之路项目开发研究组组长的黄伟宗先生,带领专家组一行人,来阳江考察‘海上丝绸之路历史遗迹’,他提出了说法‘海上敦煌在阳江’的说法。‘南海一号’的考古发掘,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
“众多的历史文献记载、考古发现,都能证明,阳江在‘海上丝绸之路’的历史长河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至少是一个中转站。
“在博物馆选址的时候,黄伟宗先生也曾亲自参与,并编着《海上敦煌在阳江》一书。黄先生认为,‘南海一号’必须留在当地,进行保护和陈列展览。他的观点得到全国各级各界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认同,最后,‘南海一号’成功落户海陵岛。”
边听讲解,边看着展厅幕墙上的图文资料,任燃说:“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且不说,船体脆弱经不起折腾。把文物留在当地,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文物和历史的原始信息。”
“是的,”萧方目光幽深,“百姓们向海而生,向海而活,如此这般,才造就了千年海丝文化,所以我们一定要让文物继续‘接地气’。”
任燃接了话:“更不用说,一个大型的考古项目,能促进文旅融合和区域协调发展。这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