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顺胡同陆家,陆广仁被侍卫送回府后,府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探望他,要么是亲戚,要么是陆广仁的好友,还有受过他恩惠的百姓。
老百姓们进不了陆家大门,便在门口问候一番,还有人送上鸡蛋等物,皆被管家退回去了。
陆广仁躺在榻上,直到最后一位堂兄弟离开后,才眨了眨眼睛,让妻子周氏扶他起来。
“你这糟老头子,我昨日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悠着些,别把自己弄得太狼狈,你倒好……要在榻上躺三五个月呢,最近若时常有人来探望,我看你怎么装……”
陆广仁闻言有些委屈道:“夫人,不是我想躺三五个月,是咱们家大夫说的,我有中风之兆,必须静养,不然以后口不能言、腿不能行,人也会犯糊涂,咱们得听大夫的话。”
“哪个大夫?太医院院正,姜立渊?”周氏问道。
那位太医,把她家老头子的伤势说的也太严重了。
“不是。”陆广仁摇了摇头,看了孟姝一眼。
周氏瞬间明白了,轻咳一声道:“那你就听姝儿的,好好静养,人前不许说话,免得露馅!说起来,亏得姝儿把你的伤势说的这般重,才让太后娘娘稍稍痛快了些,不然咱们陆家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陆广仁:“……”
他还以为夫人要替他做主呢。
原来白高兴一场。
“云珍、姝儿,你们收拾收拾,早些去归云城吧!”陆广仁看着女儿和外孙女,一脸慈爱道。
“父亲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母女急匆匆启程去归云城,反而让太后愈发忌惮,一路上恐怕不会安生。”陆氏连忙说道。
“以姝儿的本事,可保你平安抵达归云城,云珍,今时不同往日,今日朝堂上,我们陆家把太后得罪狠了,加之皇上又让怀远执掌青槐城,训练两万水师,纵观整个王朝,就他手里的兵权最大。”
“在太后眼里,不管是孟家还是我们陆家,那都是皇上的心腹,以我对太后的了解,即便她暂时动不了我和怀远,也会想法子出了这口恶气,你和姝儿对我和怀远来说,极其重要,又都是女眷,容易被人算计,留在京城太危险,还是去归云城比较妥当。”
太后想要报复,先出口恶气,极有可能算计他女儿和外孙女。
陆家和孟家其他人,暂时倒没这么危险。
唯独她们母女,比较特殊。
太后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加之她又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自然不会忍下这口气。
“母亲,外祖父说的有道理。”孟姝柔声道。
归云城!
那可是她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
她此番进京,原本是来履行婚约嫁人的,谁知前前后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如今,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手痒了,想回西北,想去青槐城帮你父亲练兵。”陆氏有些没好气道。
虽然,女儿武功高强、巾帼不让须眉,她也挺高兴的,但她们现在不是还在京城吗?
这丫头就不能稍稍收敛着点?
一提起归云城就两眼放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京城有多差劲儿呢。
其实,陆氏也想自己的夫君孟怀远了。
可陆家出了事,父亲又“身受重伤”,她这个做女儿的,当然不能在此时离开。
不过……对于朝政和时局,父亲和女儿比她懂得多,她还是听他们的吧!
“女儿的确想帮父亲练兵,还是母亲了解女儿。”孟姝笑道。
陆氏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娘的,当然希望女儿过得安稳舒心。
女将军可不是好当的,又苦又累,到老了,说不定还一身的伤病。
这可是她当眼珠子一般疼爱的女儿,怎舍得她去吃这样的苦头。
可这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当女将军,根本不想嫁人。
她这个当母亲的,也只能劝劝,不可能替女儿做主。
她家这丫头,从小到大就是个有主意的,不然也不会说出不嫁人,要当女将军的话来。
或许对女儿来说,去青槐城操练水师,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这个当母亲的,却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姝儿,你可得想好了,未来的路还长着呢,母亲担心你年迈时后悔。”陆氏语重心长道。
“母亲放心吧,我不会一辈子在战场上杀敌,女儿心里有数。”孟姝颔首。
“去归云城一事,宜早不宜迟,过几日便去吧!”陆广仁等女儿和外孙女说完话,才开了口。
“是,女儿听父亲的,回去之后便让人收拾行装,过几日就启程。”陆氏笑着颔首,要出远门嘛,自然得选个黄道吉日。
孟姝和母亲回到国公府时,天都快黑了。
“奴婢拜见夫人、大小姐。”老夫人身边的齐嬷嬷迎了出来:“沈夫人过来拜访,已经等候多时了。”
“沈夫人来了!”陆氏转过头看着女儿,眼中带着一丝不解,低声道:“她前儿个不是才来过吗?”
孟姝前日在大街上救了沈采薇,她母亲赵氏当日便亲自登门拜谢了。
没想到今日又来了。
母女二人回了府,在老夫人住的松鹤居见到了沈夫人。
沈夫人出自廉州赵氏,赵氏一族,是廉州第一世家,树大根深,家中子弟入朝为官的便有不少。
其兄赵成海,乃廉州刺史,掌管军政大权,是王朝三十六位封疆大吏之一。
说起来,孟姝的大舅舅陆锦程,年轻时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子,他当初科考时一路高歌猛进,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
陆锦程在先帝当政时,便官拜四品的沧州长史,先帝过世前,亲自下了一道圣旨,封陆锦程为正三品的沧州刺史。
那年,陆锦程年仅三十三岁,便成了朝廷最年轻的封疆大吏。
若非如此,以太后对陆家的厌恶,陆锦程绝对坐不上那样的高位。
只能说,先帝真的很器重、很欣赏陆锦程,对这个曾经给他当过伴读的人,十分信任和倚重。
先帝还在临终前叮嘱太后,对陆家人可以委以重任,尤其是陆锦程,在外担任几年封疆大吏后,可调回京城做她的左膀右臂。
只可惜太后记恨陆广仁年年上折子,奏请她还政皇帝。
她对陆家十分厌恶,又怎么会听先帝的话,重用陆家父子几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