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盛没听达嫂说肖湘在医院，他也没通知，她犹如空降一般出现在这，就像她去年国庆黄昏出现在他视线里那样突然。
肖湘手指到唇边轻嘘，又往外指指。
齐天盛会意往外走，肖湘跟出去时顺便拿了先前护士送的饭盒。她出去小心翼翼关好门，“辛老师打了针，才睡。”
齐天盛打量肖湘，“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约两个小时前到的，我看到新闻给辛老师打电话，达嫂让我来照看辛老师。”肖湘把手里饭盒递过去，“吃点东西。”
“不要，吃不下。”齐天盛往外推饭盒，推到一半诧异地看那饭盒，“这是达哥的！”
“嗯，你救那个急诊科小迷妹护士送来的。”
齐天盛不推了饭盒拿在手里，却没有打开的意思。
齐天盛穿着警服，满眼的红血丝，唇边有青胡茬，低头时背微弓着看上去颓唐又疲惫。
他不说话，肖湘也不说，两人静默默站两分钟。
齐天盛开口了，“我下夜班回辛妈那吃饭，就接到通知……”他晃晃头，“太不真实了，感觉像做梦一样。”
肖湘轻拍他胳膊，“理解，你要看开些。从今往后，你就是达哥家里的顶梁柱了，辛老师、达嫂、小豆子，有事全得靠你呢！”
急诊走廊人来人往乱糟糟的，有人急跑撞上肖湘，她被撞得往齐天盛身前晃了晃。齐天盛扶她胳膊，才注意到她穿着短袖针织衫。
“穿这么少！”
“本来是和桑导出差去海南，临时改道滨江。”
肖湘站稳后细看看齐天盛，“这人又多又杂的，你吃点东西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在这陪辛老师，达嫂今晚也不过来了。院办让家属去商量追悼会的事，我就擅自做主了，明天再去，大家今天都要调整心态，也要考虑考虑真的有什么建议想法。”
齐天盛要说话，肖湘后面有个护士推病床走过来，“嫂子麻烦你，我们要过去一下。”
肖湘往墙边挪几步，“不好意思！”
“没事儿。”护士推着病床走了。
齐天盛听到这称呼十分敏感地发问，“嫂子？”
肖湘靠在墙上缩缩肩，“这夜里挺凉，感觉比北京得低5-6°，我得去翻翻厚衣服。”
她往病房走，齐天盛也跟着，“刚才那护士，叫你嫂子？”
“嗯。”肖湘拉开门，朝齐天盛轻嘘。
两人进病房，齐天盛去看辛飞，感觉她一天之间憔悴得不成样子像老了十岁。
肖湘蹲在病床边，放轻动作翻行李箱，北京入夏就热，再去那么热的地方，她连个长袖都没带。
齐天盛站她身边看着，放下饭盒解警服扣子，今天这警服他有点不好意思借，从昨天穿到现在又脏又汗的。
肖湘收行李箱站起来，看饭盒又被齐天盛放下，也不劝了，指指门轻声说，“你回吧，我就不出去送你了。”说完，她坐下拿手机发信息。
齐天盛迟疑几秒外套没脱，再看看在药物作用下沉睡的辛飞，默默出门。
齐天盛走出病房看着人来人往的急诊大厅，蓦地眼眶酸了，他走到旁侧关门的便民门诊那片空椅子区坐下，手盖住眼睛泪不可控地流出来。
在滨江的日子，达哥值班的日子，他不知有多少回深夜哥俩坐在这聊天。他被辛飞收养那几年，他们兄弟睡上下铺，他们不是亲生胜似亲生。那时他就以陈达为榜样，学习赶不上，但那种积极向上的状态是学了全套，他的人生才不至于跑偏。
齐天盛不知捂着眼睛坐了多久，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喊话，“肖皖，这呢！”
他赶紧拉下警帽盖住脸，生怕被人看到他哭了。
……
肖皖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过来，“姐，你又瘦了？”
“嗯，刚忙完一个项目熬的，加上前段时间胃不舒服。”
肖湘看妹妹拎一堆东西，“你搬家啊，拿这么多东西！”
“嗯，本来就想给你拿衣服，顺便拿个被子。我婆婆听这情况，又特意给辛老师做点粥和小菜，怕医院的饭辛老师吃不下。”肖皖看有空椅子把东西放下，“我看你半夜有吃东西的习惯，又买点面包零食，就一堆了。”她细看姐姐，“北京都这么热了吗？”
肖湘拿妹妹的衣服往身上穿，“本来是要和桑老师去海南，去机场的路上收到你信息，直接改航班来这了！”
“你带桑导一起来的？”肖皖四下看看。
“没！人是什么身份呐，还我带他来！”
“未来姐夫嘛，不然能一起去海南度假，那天不是你说的！”
肖湘摇头，“你这耳朵！我说项目结束，桑导给大家放假，我还要和他一起去海南！”
“那不就是，大家都放假，桑导带你去海南玩，我看就是这个意思。”肖皖看姐姐，“是你没理解到位。”
肖湘套好衣服也端详妹妹，“你可别瞎理解了！那边要新开个电影学院，他们应该是邀请桑导过去做授课老师之类的，毕竟人家职称、资历在那。所以，他是带我过去洽谈合作！”
“姐，你听听你说的，那不还是嘛，他是去谈工作，你呢？去干嘛？有你啥事？那不还是，人顺便带你去海边度假！”肖皖摇头，“你这思维真是不行！唉，妈走了，你的终身大事就得我操心！不过可惜啊，你这不领情的，跑滨江来了！”
肖湘叹气，“那你说我该去哪？是辛老师这边重要，还是桑老师那边重要？”
“都是你老师，都重要！不过想来桑导也不会介意，你这颗感恩的心，所以这次你回来120分的正确，要不我也不会明知你们去度假，还给你发信息。”
肖湘抚抚妹妹脸，“这段时间气色还行，新工作顺利吗？”
“还行，新建校虽然刚入职没编制，但好在是公立学校的分校区。努力熬一熬，有机会的。主要是我想着小晴上学时能有点入学照顾政策。”
肖湘拢下妹妹头发，“我妹本来是高中老师的料，现在跑去教小学有点亏。”
“毕竟在省会，小地方高中好进，在这不容易进的。”
肖湘看妹妹脸上亮晶晶的彩妆，“现在小学都允许这么重的妆上班？”
“不是，今天学校艺术节，我是主持人，穿礼服来着。”
“嗯，我妹真厉害，真漂亮！”
肖皖笑，“那必须的啊！我感觉咱妈最伟大之处，就是给了咱俩一副好皮囊。不管在哪，都能赚个高印象分。”她往里看，“我进去看看辛老师。”
“不用，她打了针才勉强睡着。你回家吧，等之后达哥告别仪式时再看。”
肖皖拉着肖湘手，“姐，你今天不回我那，明天呢？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咱俩不能就说几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