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嘉那叫一个冤枉。
那手帕确实是她在七夕那日丢失的。当时发现丢的时候,便让丫鬟倚红去找……
话说,一个手帕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可上面绣着她的名字,往日和祖母出席宴会时,她都随身带着。平时交际的夫人小姐们比的就是吃的,穿的,用的。
好些个夫人小姐都见过傅兰嘉的帕子,还夸她绣工好……
没想到手帕竟是被王柏捡去了,还拿出来当众说是她送的定情信物!
还被几个同在一家酒楼吃东西的夫人听了,见了。
之后夫人圈子都在传她和王柏的私情。
要命的无妄之灾,傅兰嘉现在都不敢出门,每日躲在房间里哭。
此事的最大受害者除了傅兰嘉,还有一人。
那就是江敏。
众人都在背地里笑话那傅家老太太不会教育孙女,连带她那些陈年旧事都被人挖出来重新议论。
想当年,江敏正是风华正茂情窦初开的年纪。遇见状元郎胸带大红花意气风发的打马游街,一眼便相中了他,此后便如同魔怔一般追着不放。
桃花有意,水流无情。
那状元郎根本就不喜欢江敏,直言不讳的拒绝了。
江敏可不是一般女子,怎会被几句话绊住追爱的脚步。痴情烈女之后还做了很多让人咋舌的事情。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她着婚服闯喜堂抢新郎的壮举。
啧啧啧,当年若成功了,她现在就不叫傅江氏而是徐江氏了。
三尺红妆,一尺红妆一尺恨。
追爱不成的她撂下几句狠话扬长而去。于五日后匆匆嫁去了徐州。
上梁不正下梁歪。
什么有什么样的祖母,就有什么样的孙女。
这不小小年纪便芳心暗许和太常寺卿王大人的儿子王猛私定了终身。
汴京夫人小姐的圈子皆知江敏和侄女江宣素来不合,没想到俩人的孩子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起来。
接下来会如何,众人无不期待。
无非就两种结果。
仇人成亲家。
或是仇上加仇。
陈年往事被提起,对江敏来说是血淋淋的伤害。她奋不顾身的爱竟然被他人当成笑话。
这么多年了,那些知情者怎么还没死绝?
凭什么?
她们有什么资格?
想起让她变成笑话的源头,于是翻箱把那罪魁祸首拿出来训斥一番。
屋内又骂又砸,动静属实太大。何嬷嬷和卢嬷嬷担心被人听了去,忙把院里的丫鬟全部遣下去,然后死守着院门。
直到大爷派人来请老夫人去前厅商量事情,何嬷嬷才不得上前去喊一声。
待屋内风平浪静,老夫人像没事人一样从屋里出来。何嬷嬷和卢嬷嬷这才见怪不怪的进屋收拾。
屋内就如她们预想的一样,一片狼藉。花瓶,茶盏,凳子,屏风,帐帘,能砸的,能扯的无一不遭殃。
这次竟然还有些粉碎了骨头。
何嬷嬷和卢嬷嬷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东西该如何处理。只好把它一点点捻起来包在手绢里。
傅宅前厅。
江敏恨得老牙都快咬碎了。
“不行,就算以后兰嘉嫁不出去,我也不同意和王家定亲。”
“母亲也得顾全大局才是。”傅言知好言劝道。
傅兰嘉是他的女儿,虽然平日里很少顾及到她,但作为父亲她多多少少对这个女儿还是了解的。她绝对不会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来。
一切定怪那王家小子。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昨日王大人亲自上门道歉,还提了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
自然是让两个孩子定下亲事,堵了外面的悠悠众口和流言蜚语。
“顾大局还是顾你的面子?”江敏说得一针见血,“上次兰嘉被那混账欺负时就是为了你的面子才没有上公堂,我才做的退让。这次又要顾及你的面子,让我孙女和那混账定亲。”
“你做梦去吧。”
“我不同意。”
傅言知道:“母亲,您还真想让兰嘉以后嫁不出或者低嫁吗?”
“那王家和我们傅家也算门当户对,王柏长得不错,身体康健,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听王大人说要把他送去灵州参军,说不定以后会有一番作为。”
“母亲您……不能为了自己面子……耽误了兰嘉。”傅言知言辞含糊。
江敏眼神变得犀利:“你把话说清楚喽,什么叫为了我的面子?”
傅言知点头不语。
江敏拍桌呵斥道:“让你说!”
犹豫再三,傅言知也直言不讳道:“母亲讨厌侄女所以才极力反对这门亲事,说到底,母亲也是为自己考虑。”
“所以您和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江敏猛然抄起茶盏扔去了儿子身上。
“你住口。”江敏怒不可遏,她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儿子也会忤逆自己。
傅言知看着摔碎的茶盏,抬头正声道:“儿女婚事本就由父母做主,我是兰嘉的父亲,她的婚事我定了。”
母子双双对视着。
江敏气得粗喘,拳头紧握,眼神都快喷出火来。
她气儿子忤逆自己,也气儿子的直言不讳。
没错,她就是讨厌江宣,所以哪怕知道双方结为亲家才是最好的办法,她也不愿。
忽地转念一想,那江宣会不会也和她同样。
仇人的孙女做儿媳妇,江宣也不会好受。
江敏眼眸闪过一抹诡异的亮光,似是无奈的冷声开口:“好,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
傅言知见母亲松口,自己也跟着舒了一口气。
“儿子,谢过母亲。”
没人问过傅兰嘉的意思,她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如果有人问她一声,虽然改变不了结局,起码她会好受一点点。
她只想找人说上几句话。
她没有母亲,家中姐妹和她关系不好,和她们说不上什么。
祖母此时也不好受,她不愿去打扰。贴身丫鬟倚红,她又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