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勇子语调深沉,道:“三百年前,我来这里历练,当时一心是奔着玉清神主的传承去的,可是在那片玉清神主的陵墓前,我和一众师兄师姐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打不开那扇大门。我们并没有很失望,因为在我们之前已经有无数的道门前辈尝试过了,失败的不只是我们,也许那传承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我离开了玉清神主的陵墓,四处游逛,有一日,我来到了一处空间极其扭曲变形的所在,我知道这是前辈们一再提及要及时避开的空间通道,可惜我当时痴迷于空间之道,觉得这可能是通往上界的捷径,是打开另一方世界的钥匙。我不顾父亲的劝阻,执意要在空间通道处体悟。整整两年,我没日没夜的观察、感悟,收获了大量的心得和经验,直到有一日,我发觉空间通道的扭曲忽然变轻了,并且逐步趋于稳定,空间壁垒更是薄如透镜,甚至能看到对面的世界。如果在平时,你拿剑探入空间扭曲之处,会瞬间被空间之力化为齑粉,而当时,空间扭曲已消失不见,拿剑试探也毫发无伤,我感觉应该是到了可以穿过空间壁垒,到另一个空间的时机。”
“我不顾几位随行师弟的苦苦劝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亲自穿越空间壁垒。如果我不去尝试,那么这两年的体悟都白费了,只有亲自体验才能获得最真实的感悟。”
“然而我还是太草率了,空间之道深如瀚海,我仅仅两年的体悟就敢贸然行事,果然最终尝尽了苦果。”
说到此处,天勇子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停了片刻才道:“师弟,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空间通道?”
莫非云道:“表面上看好像就是两个空间的通道,但实际肯定不是这样,对吧师兄?”
谁知天勇子道:“你说的也没错。意思嘛就是这么个意思。我在空间乱流中流浪了三百多年,亲眼目睹了什么是空间,所以说不去尝试终究和真实情况是大不一样的。”
顿了顿,天勇子接着道:“这样吧,我打个比方,这样比较好理解一些。我们现在的世界,好比一个巨大的盒子。玉清仙境这个空间就好比一个小盒子,这个小盒子与大盒子相比,好像真武大陆上的一粒微尘。在我们这个宇宙中有好多个这样的空间盒子,本来各空间盒子都自由的飘荡在大盒子里。谁知它们偏偏相遇了,还碰撞到一起,几个空间相撞,相互摩擦、挤压,撞击部位的空间壁垒就有可能被打穿,有可能是其中一个盒子的壁垒被穿透、也有可能是两个壁垒都被穿透,那么这时就会形成空间通道,但是这时周围的空间之力极其强大,就导致了周围空间的扭曲变形,任何触碰空间之力的东西也会被绞为齑粉!我这么说能理解吧,师弟?”
莫非云点头道:“师兄这个比方非常好,很容易理解!”
天勇子道:“嗯,那就好。如果两个空间相互挤在一起摩擦,就会导致空间壁垒变薄,这时就能看到对面的世界,但周围的空间之力依然十分强大。”
“如果两个空间壁垒都被打通,并且两个空间在某一时刻稳定了下来,哪怕是极其短暂的时间,也能非常安全的穿到对面去。当年的我就是碰到了这样的情况,可惜的是运气不够好。当我穿过第一个空间时,这两个空间恰好晃动了一下,就是这么轻微的晃动,一股强烈的乱流冲了上来,瞬间把我卷走,卷到了空间之外。空间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更有极其强大的压力,无坚不摧的空间之力形成毫无规律的乱流,像刀一样切割着我的身体,我用元气撑起护体罡气,但是最多只能坚持十二个时辰,我只能不停的服食丹药,渴望能弥补一些损耗的元气,可以说我当时求生的信念异常强大,只要能多坚持一分钟,我也会竭尽全力。你知道吗?人在空间乱流中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就像漩涡里的一片落叶,只能任凭乱流带着我翻滚。我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仗着信念的支撑和一丝运气,不断坚持、再坚持,但是最终只坚持了三天,我的肉体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我的神念也趋于疲弱无力,在我渐渐丧失生机、意识迷糊之际,我感觉有个人来到了我身边。”
“师弟,人在空间乱流中是以极高的速度运动的,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也无法与空间乱流对抗。可是在宛若流星般高速运动的我,竟然感觉被一只手拽了出来,脱离了空间乱流。”
“等我渐渐恢复了意识,我看到了那个人。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股神威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个蝼蚁。我俩在一条船上,这条船飘在无际无边的黑暗中,我趴在船舷处看到了那几个盒子,对,那四个不规则的空间,相互挤压、摩擦,在茫茫宇宙中却显得那么拥挤。这是我第一次直观的面对空间。玉清仙境这个空间盒子最大,其他三个盒子小的多,四个空间谁也不让谁,就这么挤过来撞过去。”
“老人的头发、胡子白的像雪一样,满脸的沟壑,像是活了无尽的岁月,我非常恭敬的对老人表示感谢,他却连头也不愿意抬,只是冷冷地说:我见你和我那孩儿未来会有些渊源,你也命不该绝,故此出手相助。你不必道谢,有因必有果,未来有一天你会自行脱困,只是这一劫还需些时日。我这条船暂且借给你用,你在船上体悟空间之道会事半功倍,待你有朝一日脱困后,只需在遇到我孩儿时把船还给他便可。”
“就这样,我在船上修行,并且体悟空间之道,从天仙一品到天仙九品,对空间的感悟也更加深刻,现在的我可以轻易找到空间壁垒最薄弱之处,再轻松的撕开它。也就是说,我可以在这四个小空间内自由穿梭。尽管这还只是入门阶段,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只不过最近我在畅游四个空间时,不小心犯了个错误,导致大量暗夜森林里的妖兽闯进了玉清仙境。所以我来到这里,准备把妖兽都消灭干净,谁知这片空间在长期碰撞的过程中,已经到了极不稳定的程度,随时可能破碎,我天仙九品的修为只能借助秘法把修为压制在地仙级别,但是这等修为面对妖兽群我又无能为力!师弟,你是地仙九品吧?战斗力怎样?我见你这些日子苦修速度,你是以速度见长吗?”
莫非云道:“我误打误撞开启了玉清神主的传承。”
“什么?”天勇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抱着莫非云的肩膀用力的摇着,激动的道:“师弟你说的是真的?玉清神主真的有传承?是你开启的?快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开启的?”
莫非云一五一十的将整个经过和传承内的考验说了出来,当听到雷神殿三十六尊雷神莫非云已经战胜了三十五尊,天勇子赞叹道:“师弟,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却有这等机缘、有这等实力。真是让人佩服。道门那么多前辈要是知道玉清神主确实有传承,还被师弟你获取了,想不出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天勇子不仅没有因为莫非云获取了传承而嫉妒,反而替莫非云高兴,毕竟机缘这东西谁也说不准,靠抢是肯定抢不来的。
天勇子道:“怪不得你要练速度了,你分析的没错,这隐身雷神确实是速度快而隐身。其实还有一种隐身,就像我这样,破开空间壁垒跳出去,再从其他方向进来,但多少还是有空间波动,近距离也做不到那么快。”
“师弟,有你这样的战力,那妖兽群虽然要费一些功夫,但算不上什么难事。这样吧,我自己闯的祸总是要自己清理干净,免得给这玉清仙境留下祸害。我在这里发挥不出实力,师弟你帮我把妖兽群要么全杀了,要么赶回暗夜森林,总之这玉清仙境中不要有一只妖兽。我呢,也不亏你,我把我对空间之道的体悟和经验全部传授于你,你看如何?”
莫非云当然愿意,毕竟在雷神殿战斗了半年,是时候看看战斗力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天勇子这样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莫非云是道门弟子,还是太上长老摘星子的关门弟子,接触下来发现莫非云人品也不错,将空间之道传于道门弟子,也不算误传非人了。
空间之道极其深奥,天勇子体悟三百年才入门,这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没有师父领进门,而是纯粹靠自己,现在传给莫非云就不一样了,很多自己走过的弯路、自己总结的经验,都是极其宝贵的,短短二十天,莫非云就学完了天勇子三百年的东西。这不得不说也是莫非云的大机缘。
然而尽管莫非云用二十天时间基本掌握了空间之道,但仅仅限于理论,一方面没有在空间中体验和尝试过,始终是纸上谈兵;另一方面,理论和实践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父可以捅破窗户纸,把最核心的东西给你,但是你要想东西上身,那必须还是要通过实践。此时的莫非云只是强行把理论部分记下了,但真要实践出真知的话,还必须亲自到小空间之外去体验,去验证,去了解虚空,了解空间的道。
此时的莫非云显然并没有这份精力,他出来修行速度法门已经快4个月了,按照七彩琉璃盏空间内的时间流速,此时空间内已经过去了一年,走之前柳子君的突然消失还在心中耿耿于怀,不知道六女现状如何,莫非云多少也有些牵挂。
这日,莫非云向天勇子告别。天勇子非常理解,道:“师弟,你的机缘和天资都是万中无一的,师兄坚信你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等你回了道门,代我向我父亲请个安,跟他说我因祸得福,现在好得很。我目前已经触摸到了通往上界空间的途经,很可能我将是真武大陆上唯一一个不需要三清碑认可,不需要渡劫就能飞升之人。我最近在四个空间内穿梭,甚至已经触摸到了去往其他空间的法子,我就不回去请罪了,请父亲他老人家尽快找到母亲,把我安好的消息告诉母亲,她肯定就能马上痊愈。师弟,我非常敬佩你的为人,也钦佩你的修为和实力,我期待未来有缘,我们在上界相见。”
莫非云抱一抱拳,道:“师兄,今日传法,有师之恩,请允许非云行弟子礼以敬之。”
天勇子赶忙搀扶,道:“不敢不敢,你是我父亲的师弟,是我的...等等,你刚才说非云?你叫非云?你是莫非云?”
莫非云点头道:“正是!”
天勇子突然仰天大笑,看得出来他心情极度畅快,待他笑毕,才满含笑意的道:“有因必有果,老人家诚不欺我,真是如神一般的存在,师弟你知道吗?你那父亲是真神,是远超我们真武大陆的存在,今日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宛如他亲眼所见。这等对时空的先知先觉,是时空领域的圣者,我今生最大的幸事就是遇到他,最感恩的也是他。师弟,咱们真的是缘分使然啊。”
这番话说的莫非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一脸懵逼。
天勇子道:“师弟,你怎么好像傻了?你父亲是不是叫莫天涯?”
莫非云从小到大并不知道瞎子老爹的名号,只知道叫老爹,对外跟阿婆阿婶都说瞎子老爹,谁知道他叫什么?
天勇子见状,又描绘起老人的相貌,莫非云依旧是一脸茫然。殊不知,当初的莫天涯为了保护莫非云,故意假装眼瞎,甚至改变了样貌,所谓大隐于市,就是此意。加上当初莫非云年幼,环境单纯,自己过的也跟普通凡人家的孩子无异,所以对莫天涯并没有任何的深入了解。此时问起,自是一问三不知。
天勇子再道:“神人啊,真神人也!你今日的一脸茫然也在老人家的预料之中,果然如此!老人家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当你一问三不知的时候,只需要说千筋...”
莫非云很自然的接道:“万骨功”
天勇子哈哈大笑,道:“就是你了莫非云师弟。不管你知不知情,但是今日一切都在老人家算计之中,分毫不差。”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只木质的小船,巴掌大小,递给莫非云道:“拿着。这是你父亲要我还给你的,这个小船只需念诵咒语:藏巴拉吽,就可以变大,可以自由遨游虚空,不受空间之力和空间乱流的侵扰,更能在虚空中一日千万里。这对你的将来有很大的帮助,师兄我已经不需要了。我现在随意撕开虚空就可瞬息万里,此刻恰好物归原主。也算是完成了老人家的一份心愿了!”
莫非云接过小船,沉默不语,在他心中,他还是不太明白。但是千筋万骨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并且他一直以为是神仙在梦里传授的,但是既然这个所谓的父亲也知道千筋万骨功,那说明这个叫莫天涯的显然与自己渊源颇深,会不会是上次炼化心火神念受创时,进入自己泥丸宫、和自己长的很相似的俊美男子呢?但是样貌明显对不上...
莫非云用力的摇摇头,太多疑惑和谜团缠绕在他心头,让他一时之间觉得徒增了许多烦恼。
天勇子见此,道:“师弟,你要记住,有因必有果,无论有什么疑惑,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有些东西令尊之所以瞒住你,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若现在不明,也无需放在心里。解铃还须系铃人,花落终有花开时,顺其自然就好了。”
莫非云只能点头道:“师兄所言甚是!”
天勇子也不再多说,道了声:“师弟,保重!有缘上界再会!”说罢,撕开空间跳入其中,转瞬不见。
莫非云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天一夜,脑力里的疑问和杂念纷纷扰扰、一刻不停,导致原本时刻运转的丹道周天都好几次陷入停滞。这些对他来说,宛如心魔一般的存在。
他究竟是谁?他是谁的孩子?他的父亲母亲是谁?父亲母亲又在何处?瞎子老爹是自己的父亲吗?瞎子老爹是叫莫天涯吗?还是那天在泥丸宫依稀看到的男子才叫莫天涯?可是这两人的样貌都与天勇子口中描述的样貌对不上?父亲母亲为什么自小离去?是抛弃了自己吗?还是出了什么变故?为什么相依为命的瞎子老爹也离自己而去?为什么突然就把自己交给摘星子?自己究竟为什么活着?为什么修行?三清碑的谕示究竟是什么意思?未来究竟是怎样?未来究竟在何方?
莫非云长达近十个月的苦修,在这一刻首先从心理上被击垮了,杂念心魔涌上心头,让他坚定无比的信念和强大的神念再也无法坚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又软软的瘫倒在地。那匍匐在地的突然怪鸟仰起头,对着空中“唧唧”的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