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灵筠睁开眼,入眼便是破败的屋顶,周围是浓郁的药味,她缓缓坐起来,就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端着一碗药从门口走进来。
“阿丑……”
她想起来,自己生病高热晕过去了。
鹿灵筠心里顿时有些忐忑。
往长留这一路,他们时不时就会遇到琢玉山的人在到处捉她,躲躲藏藏十分艰难,还时不时会和那些人遇上交手。
阿丑,哦不,容沉一边要保护她和那些人动手,一边还要带着她躲躲藏藏,又要照顾她,一路都走的很艰难,如今她还生病了。
面上不显,可鹿灵筠心里其实非常忐忑,她很害怕,害怕容沉走了,不愿再帮她,不愿再护她去长留,又剩下她一个人……
这时,容沉已经端着药碗走到她床边把碗递过来。
“你受了风寒,把药喝了。”容沉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低垂着眉眼看不出他的情绪。
“哦、哦好。”鹿灵筠连忙坐起来伸手接过碗,太着急,不小心碰到容沉手指,就见他蹭的收回手。
鹿灵筠怔了怔,抿唇,然后就是小心翼翼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容沉眉头微蹙,没有出声。
鹿灵筠便是低下头小口喝药,一边喝药她一边偷偷抬头看容沉,顿了顿,小心翼翼开口:“谢谢你……帮我煎药。”
容沉摇摇头没有出声,转身出去,片刻后,用托盘端了一大碗汤进来。
鲜香的气味散出来,鹿灵筠登时就觉得自己又冷又饿。
用汤碗换走鹿灵筠手中的药碗,容沉转身把药碗放在旁边。
鹿灵筠捧着汤碗,低头小口喝着……感觉到久违的温热,她抬头看着容沉,犹豫了片刻后再度出声:“阿……容沉,以前我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对你、对你不太好,不好意思啊。”
容沉眉头蹙的更甚。
鹿灵筠见他不悦,连忙停下喝汤的动作,想了想,便是小心翼翼把汤碗放到旁边,低声道:“那个,我、我喝够了。”
容沉皱眉看过来,她连忙道:“我、我不用喝汤的,我很快就会好了,我……”
话没说完,就听容沉低声道:“汤喝完!”
鹿灵筠愣了愣,又是小心翼翼把碗捧起来。
她原本是担心容沉觉得自己麻烦,可现在又一想,汤都炖好了她却不喝完,也不合适,于是她又连忙喝起来,一边含糊道谢:“谢谢你。”
“你不要这样!”
容沉忽然出声。
鹿灵筠微怔,不明所以抬头。
她最近瘦的太多,下巴又小又尖,小心翼翼看着人,眼睛大的有些可怜。
容沉的手动了动,终是没抬起来,再度垂下眼低声道:“你不要这么说话,也不用在我面前小心翼翼,我不会离开,一定将你安然送到长留山,你……还和以前一样就好。”
鹿灵筠眼圈蓦然就红了,却又是立刻挤出笑脸来:“以前不是不懂事嘛,人总不能、不能一直不懂事,你说是吧……”
说完,她低头大口喝汤,碗里的热气熏得她眼前一片朦胧。
看到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模样,容沉站在那里,两手握拳,薄唇紧绷成一线。
找到她的时候,看到她蜷缩在那里低头啃一条发黑的鱼,那一瞬,他竟是觉得自己身体瞬间僵硬一片,整颗心都疼的抽在一起。
当初在浮光山时,看到她和小天狼星在一起,说最讨厌呆板无趣的人,看到她抛下以往的玩伴,包括自己,每日与小天狼星出双入对,容沉以为不会有比那更让他觉得心口生疼的事情了。
她要和那个小天狼星在一起了,他们有婚约,他们名正言顺,她对他的兴趣也很快就消失了,她也不喜欢每天逗他了……他知道,自己就是她口中那个呆板无趣的人!
她每次或者捉弄他,或者带他一起溜下山去玩儿,又或者对他好的时候,他永远都是一个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任谁都会觉得没意思的。
他知道她早晚会厌倦的,可是……不是她非要他在身边的吗?他本来就是这样无趣的性子,她老早也知道,为何偏偏不放过他。
既然不肯放过他……为何如今却又嫌他无趣。
他不想像她不喜欢的长鞭,失去兴趣的兔子,还有玩腻了的武器一样被她扔到某个角落,然后忘得一干二净再也想不起来,看着她和新的人在一起,就像以前对他那样对着别人笑。
反正现在即便是他逃走,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满山去找他抓他了吧,或者允许连他不见了都发现不了。
所以,在她再次带他下山的时候,他离开了。
让他有些高兴的是,她发现他不见了,在找他!
他躲在暗处看着她因为找不到他,气哄哄拎着鞭子叉腰站在街上的样子,心里竟是有种满足感。。
这就够了,他想!
她有自己喜欢的人,而他……原本就不该有这样的情愫,他早就注定了要走一条最漫长而孤寂的路!
可他没想到,浮光山出事了!
当初听到浮光山出事后他第一时间就赶回去,却只剩下破败的山门,没有一个活口,那一瞬他觉得自己血液都凝滞了。
他忽然间无比后悔,他为什么要离开,她和别人在一起又能怎样。
后来在听到琢玉山在捉拿浮光门余孽是她后,他的心死灰复燃,一路循着踪迹找来。
他知道她肯定受苦了,却没想到……她的脸瘦的越发小,下巴都尖了,更显得一双眼大而空洞。
那般娇嫩的人,却一身狼狈坐在地上,在啃一条一看就知道不能吃的鱼。
他大步走过去,抬手……手在半空转了个弯,扔掉了她手里外焦里生的鱼。
其实他是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却终究退了回去……可这一退就在无法向前……
如今,看到她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赔笑,畏畏缩缩试探的模样,容沉一颗心生疼,却再也没办法走出那一步。
她如今把他当成救命稻草,别说剖白心迹,即便是要她这个人,她恐怕也不会拒绝……可那不是喜欢也不是爱,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要她的回应,他对她是珍而重之,不是趁人之危!
如今他能做到的,是送她去长留,一路护她周全……
可没想到,只是去替她买吃的,就短短片刻时间,她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