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来自后世。
非常清楚怎样让兵勇死心塌地为朝廷卖命。
唯有平常让兵勇生活物资保障充足,军人身份给予他们奇高的社会地位和荣誉,战时,即使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家人生活上依然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不然,兵勇社会地位卑微,生活穷困潦倒,平常家人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受乡亲指指点点。
投身行伍,戍边从戎,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希望,焉能指望兵勇保家卫国。
朝廷穷。
再穷不能穷兵勇。
与其把特权给官绅和读书人,不如把特权给兵勇。
何况,大明所处的时间段,不论是要对付辽东建奴,西南奢安,朝廷依然需要几支骁勇善战的强军。
大争之世,海洋时代。
既然重生明末,目光焉能局限于大明的三瓜两枣,焉能整日陷入窝里斗,导致大明白白错过海外扩张。
将来全球扩张的水师重要,骁勇善战的步骑兵同样重要。
所以,不论军制改革中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他都坚持把改革坚持到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除非他身死命殒,不然,任何人休想阻挡他改革。
朱由校视线转向李邦华,李春烨,王家桢叮咛:“三位爱卿,即日起,你们制定详细全面的抚恤金制度,营兵内的士兵,什长、队长、哨官、把总、守备、都司、游击、参将、副总兵、总兵,作战死伤需有明确数额的抚恤金。”
闻言,李邦华,李春烨,王家桢面孔划过一抹狐疑之色。
依照大明军制,军属卫所,由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卫指挥使、都指挥使,五军都督府统辖,卫所军及官世袭。
兵属营,由什长、队长、哨官、把总、守备、都司、游击、参将、副总兵、总兵统属,直属兵部,兵不世袭。
皇帝轻卫所军,而重营兵。
把京营,四卫军,武卫军,赤甲军,燕山军,虎贲军与秦军,天雄军,幽州铁骑,辽东铁骑归为兵,难道计划废卫所。
不过,正统年起,各省都司卫所军士逃亡过半,正德年以来,卫所军士逃亡占额数九成。
逃亡者多为精壮,未逃者尽是羸弱,故卫所军战力羸弱,营兵战力强化。
形成营兵主战,卫所军主守,主屯。
这阵子,皇帝数次提到整顿卫所,大有恢复以前的卫所制,却又轻卫所军,而重营兵。不光李邦华,李春烨,王家桢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猜不透皇帝到底何意,朱童蒙,梅之焕,郑崇俭都搞不懂皇帝为何前后矛盾。
李春烨抱拳轻咳,提醒说:“陛下,不宜过于重视京营而轻视地方营兵,卫所军,恐让地方兵丁不满,引起哗变。”
王家桢微微颔首,建议说:“陛下,李协理所言极是,大明兵丁当一视同仁。”
朱由校面孔古井无波,淡淡说:“京营改制,隶属兵改。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兵改效果未明确前,焉能推广诸省,故而需徐徐图之,他日京城练兵成功,即在各省,九边推行新制度。”
“反之,需另想它法,兵改目的让兵勇战力越来越强,将领越来越把控全局,出现一支保家卫国的劲旅。”
闻言,朱童蒙,李邦华,李春烨,王家桢等松口气。
生怕皇帝急于求成,兵勇改革过于激进,幸好陛下徐徐图之。
兵勇,稍微恢复安静,梅之焕道出自己担忧说:“陛下,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唐府兵,毁于均田无可授,陛下决定给建功者授田,初期激发兵勇斗志,战场大获成功,怎奈百年后重蹈覆辙,需提前未雨绸缪。”
“哈哈哈。”
朱由校仰首朗笑。
他焉能不懂授田的局限性。
今日,他敢公然提出来,自然有解决办法。
其一,若京城各军成功歼灭建奴,荡平李自成起义和西南奢安之乱,单单朝廷获得的东北沃野,足以赏赐三军。
其二,内忧外患解除,朝廷必要抓住大航海的机会,举国参与对外海外扩张,海外迁徙。
出海所得钱财,土地,足够保证赏赐延续下去。
其三,他不单纯授永业田,还明确提出可支持等价于二十亩良田的纹银。
若付诸努力,未能解决内忧外患,自己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爱卿所言非虚,朝廷以银两,良田并行。良田够,发永业田,银两够,奖励银两,确保所得赏赐能购买二十亩良田。”
他清楚百姓对土地爱得深沉,然而,在他治下大明肯定改变重农抑商政策,大力发展手工业肯定要提上日程。
未来朝廷或许缺土地,却绝对不会缺钱。
梅之焕思索片刻,支持朱由校的建议,他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然而,朝廷目前急需一支强军保家卫国。
越早处理好辽东建奴,朝廷越早减轻军饷负担。
国库充裕,战事减少,足够能养几支骁勇善战的精兵。
所以,练兵之时,朝廷需处理财政问题,甚至于练兵,财政同时进行。
单单化解朝廷财政拮据,已经深深伤害部分官绅利益,再同时处理军事问题,特别是让官绅将以前霸占卫所的良田吐出来,阻力多大不言而喻。
所以,改革这条路不畅通,势必提刀杀出条血路,到时,不知多少为办事的贤臣,能臣,遭遇官绅的疯狂报复,倒在改革的血泊中。
朱由校目光灼灼,坚定而有力,如他所言,财政问题他来解决,任何人休想阻挡他。
旋即,他目光穿过人群,锁定站在边缘处的张彝宪身上,斩钉截铁说:“张彝宪,你以后无需管理建场的事儿,朕给你一笔钱,去找魏忠贤要人,派遣番子去各地收购北直隶附近所有的盐山,记住,是花钱收购,而非直接掠夺抢劫,务必从速从快办理。”
收盐山。
指望盐山产盐吗?
张彝宪疑惑不解。
这不符合常理啊,百姓多吃海盐,井盐,唯独穷困潦倒的乡村百姓吃矿盐。
莫说张彝宪疑惑,武俊同样疑惑。花钱购买矿盐,这是肉包子打狗啊。
张彝宪不解说:“皇爷,矿盐没什么价值,关键难以制作成盐。”
朱由校自然清楚矿盐难以制作,至少,明末矿盐尚未成为食盐主力,乾隆,道观年间才开始开采。
目前,朝廷难以全面盐铁,但每年几千万利润的生意,即使朝廷没法吃的满嘴抹油,也肯定要狠狠喝口肉汤。
朱由校不容易执意说:“照安排去做,迅速花钱招募临近百姓,抢班加点采集暴露于地面的盐山,后续具体怎么操作,朕亲自教导你。”
“奴婢遵命。”
张彝宪见皇帝信心满满,干脆利落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