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帝王,官僚地主占据朝堂高位近百年,门生故吏遍地,在朝廷建立庞大的蜘蛛网。
这些官僚地主平常国家利益奔波,然而,当国家利益和家族利益发生冲突时,许多人通常率先维护家族利益。
西北存在,江南存在,辽东更存在。
他要通过吏治,打击各地官僚地主,纵然杀不完,没法连根拔起,也要打破官僚地主门生故吏遍地,互相牟利,互相联合的局面。
所以,辽东战事不能急。
闻言,刘一燝没有多劝,孙承宗,朱童蒙,杨肇基亦长长松口气。
辽东战略不能变,至少短期内不能。
皇帝制定持久战是严重消耗财力,然而,稳住宁远,锦州,大凌河一线,铆足劲在两翼发力,已然表明皇帝并非对军事一窍不通,相反大战略上没有任何毛病。
目前,重点是恢复大宁都司,训练北海水师。
皇帝有定力,懂得孰轻孰重,辽东战事或许有挫折,但会向着预期方向发展。
朱由校眸子扫过百官,询问道:“宋伟,是否自旅顺归来?”
顷刻,朝列中,有名身披甲胄,身形魁梧的汉子走出来,站在大殿中央躬身行礼道:“末将宋伟,参见陛下,吾皇圣安。”
观之,朱由校面孔浮现浓浓笑意。
说起来,他对宋伟印象挺深,崇祯四年,大凌河之战,宋伟,与丘禾嘉、张春、吴襄率领四万步骑援辽,在大凌河列阵御敌,皇太极亲率两万精兵攻之,宋纬领兵死战不退。
建奴久攻无果,转而以两翼骑兵集中进攻宋伟,宋伟以车阵殊死格斗,陆续斩杀建奴副都统绰和诺,备御多贝。
皇太极难以攻克,转而袭击吴襄部,命炮队全力轰击吴裹部,吴襄以牙还牙,猛烈反击,更下令火攻焚毁建奴炮队。
可惜,天不佑他,风向突变,大火反烧吴襄部军营,吴襄被迫率兵撤退,防线崩溃,宋伟难以抵挡。
宋伟和张春收溃兵撤退,沿途陆续斩杀建奴佐领卓纳,管武备院事达穆布,二等轻车都尉朱三,佐领拜桑武、骑都尉尼马禅、护军校爱赛、云骑尉瓦尔喀。
奈何撤退时遭遇建奴伏击,张春等军官死伤惨重。
大凌河之战重伤关宁铁骑,祖大寿迫使投降建奴,从此明军在辽东战场彻底失去主动性。
此后,宋伟告病归家,山西沦陷,李自成召之,未赴。
北京失陷,宋伟饮醉而死,妻子边氏被清军所执,不屈而死。
这是员猛将,忠于大明的猛将。
朱由校神色温和几分,言语亲和的说:“宋卿,即日起,你担任北海水师大都督,应该清楚水师对朝廷,对辽东战场的重要性,你组建打造水师,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希望半年内有水师雏形,一年内,训练万名水师,百艘战船。两年内,水师,战船数量翻倍。”
宋伟斩钉截铁说:“禀陛下,末将年前回京,亲自走访胶州湾视察,沿海渔民参军积极性高涨,若朝廷全力支持,初期,末将便训练两万水师。”
朱由校面含笑意说:“爱卿需要多少战船,需要什么规格的战船均交由工部都水司,工部审理后交由山东清河船厂督造,若清河船厂人手不够,允许找商贾造大船,北海水师可派人去庆贺船厂临时任职,督察造船业务。”
宋伟见皇帝给他这么大权限,躬身行礼谢恩:“谢陛下信任,末将定不辱使命。”
这时,朱由校向内阁首辅李国普说:“李卿,内阁以朕的名义发诏,吏部派人前往南京龙江船厂、苏北清江船厂、山东清河船厂、福建的台南船厂,对其进行内部整顿,敦促各船厂全力以赴造船。”
“遵命。”
李国普,王永光齐刷刷领命。
诸事安排妥当,朱由校计划结束大朝会,见状,户部侍郎郭允厚执笏出列,恭敬说:“陛下,臣有事奏报。”
闻言,朱由校颔首说:“爱卿有话直说。”
郭允厚恭敬说:“禀陛下,各地陆续建设市舶司,朝廷派遣官吏赴任,海关税收肉眼可见增长,单单年关时,各地市舶司收益合计超过五十万两纹银,然而,海外商贾来大明贸易,对朝廷以金价折损颇有异议。”
哦?
市舶司开始盈利了?
朱由校神色微微震惊,百官亦满脸错愕。
五十万纹银。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然而,全年六百万纹银,足以供给辽东军饷。
这还仅是年关,百官沉浸在春节的氛围中,平常月份收入必然更高,若经营妥当,单单市舶司收益兴许足够支持大明所有军费。
朱由校没有当场做决定,反而询问说:“爱卿,你有何想法?”
郭允厚掷地有声说:“禀陛下,大明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海外商贾对大明货物的需求远远超过大明对外海的需求。所以,臣建议坚持采取金价折算,或许海外商贾抱怨,只要朝廷坚持,对方必然会示弱。”
以前,他不清楚金银兑换的差价,后来皇帝亲自讲述海外商贾以金银兑换差价欺瞒大明商贾,赚取部分利益。
所以,执掌市舶司,他严格执行以金价折算,维护大明商贾利益。
朱由校完全赞同郭允厚的决定,对方以供需来谈及此事,以商人的贪婪,只要贸易有丰厚利益必然会铤而走险,金价折算是减少商贾利益,然而,将大明的瓷器,丝绸,茶叶,食盐运回去,依然有高额的利润。
朱由校不假思索说:“此事照你安排去办,不过,与海外商贾贸易中,适当提高警惕,勿要向对方掏心掏肺,更要防止茶叶,丝绸,瓷器等技术流出海外。”
郭允厚躬身领命,继续恭敬汇报:“禀陛下,不列颠商贾从天津登陆,抵达京城,上书请求进京拜见陛下,目前,礼部安排在驿站内。”
嗯?
大不列颠?
英国!
朱由校微微蹙眉,英国在印度设东印度公司,东南半岛还是葡萄牙,西班牙的天下,对方怎么来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