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侧头，唤了一声阿芽，阿芽识趣地去里屋整理，为他们泡茶。
谢如殃看不见，扯下了眼睛上的布，看不清面前的人，却恍惚笑了，无光彩的眼睛破除冰点后是那样动人心弦。
“也许是因为从少时我就尝遍了百毒，那一刀并不足以致命，全身的毒却短暂麻痹了我全身乃至神经。”
他的嗓音依旧冷冷，透着一股碎玉的气息。
“殿下，我的膝盖是小皇帝当时踩碎的，而我的眼睛，是流血过多，少时身体内的毒发了作，影响到了双眼。”
“这些，没有一样是你的错，你不必内疚，殿下，只要你还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庆幸。”
生在那样的乱世，她无论做多么恶劣的事，都是对的。
谢如殃又道：“公主殿下应该是与裴应衍一起来的吧，裴丞相沉稳，一心一意只有公主，我也放心了。”
他的语气平静，平静到有些淡漠，一直都在照顾着沈晚姝的情绪，沈晚姝只觉得心中的愧疚感始终如一。
“谢如殃，你......能恢复吗？”
医术这么好，是可以的吧。
谢如殃又无奈摇了摇头，“也许吧。”
就在这时，阿芽端着热茶走了出来，为他们三人都沏好，又将特意温好的茶水端到青年面前，牵着他的手指握住。
“如殃哥哥慢慢喝。”
阿芽对沈晚姝没有敌意，反而对她微微一笑，“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公主殿下，如殃哥哥说的对，这不是你的错。”
她转眸又看向裴应衍，语气带着温柔，“我看这位哥哥对公主殿下很好，从刚刚进来开始，到现在，他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殿下身上，定也是待您极好，真是眷侣。”
谢如殃的睫羽颤了一下。
他弯唇微笑：“公主，您与裴丞相幸福便好，阿芽是我的妻子，她也为你们感到高兴。”
“只不过我这般，怕是不能参加你们的婚典了，希望喜糖能送一份到我这，好吗，殿下？”
他脸上的神情真挚得那般虔诚。
沈晚姝能感觉到不对劲，却也在二人亲昵的接触下相信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人都要往前走，谢如殃曾经对她存着一份旖旎的心，知晓她死了，也不能永远都停留在这刻。
他能拥有幸福，也是沈晚姝希望的，只不过他身上的伤，是沈晚姝始终迈不过去的坎。
系统在这时忽然道：【公主，你可以让我治好谢如殃，在系统局面前，这一切都是小问题。】
沈晚姝眸色一亮，向系统提了这个要求。
一切荣华还是富贵她都不需要，自由与权力她也能争取，唯独这份人情，她不能不还。
想到这，沈晚姝静静地看了谢如殃两秒，像是要彻底记住他这样，才开口：“如殃，本宫很庆幸，能有你这个好友。”
肩上的大石落下，谢如殃也松了口气，弯眸，视线虚空看着少女的轮廓身影，嗓音清澈淡淡：“不客气，如殃也很开心，能有公主这个朋友。”
从始至终，裴应衍都没有开口，默默握紧着少女的手腕。
直到临走，他才向谢如殃珍重道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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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芽，他们走了对么。”
阿芽闻言重重嗯了一声，迅速解下盘发，叹气：“表哥，公主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个丞相。”
谢如殃低着头，似乎在梳理自己的长发，闻言嗯一声，空洞的眼神不知望向何处。
他想，自己如今这样，是真的没有办法再接近公主殿下，给她半分帮助了，反而还会拖累她的后腿。
而且，裴应衍喜欢了公主殿下多年，现在公主也心悦裴应衍，他没有机会。
虽然他从一开始对公主好，就没有想过要公主应允什么。
可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是不想让公主知道他曾经心悦过她，给她带来困扰。
空旷的院落，谢如殃落寞清冷的声音响起，“阿芽，我所做所求，离不开心甘情愿。”
“心悦她，就是想要她更好，无论她是否会记得我，那时的她有了我的帮助，会给她更多的信心，也能避免很多伤害，我也是真的帮到了她，就很满意了。”
他只知道他让公主少了几分磨难。
谢如殃阖上看不见的双眼，翘起唇角，倚靠在轮椅上晒着太阳。
阿芽听的双眼通红，抽泣着臭骂：“表哥你一点都不心疼自己，也不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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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上，沈晚姝在闭目养神，忽然就听到了脑海内的系统开口。
系统：【公主，我好像等不到你再次和裴应衍大婚了，任务完成，系统局不让我留下，这几天就要把我带离这个世界，绑定下一个宿主完成任务。】
沈晚姝料到有这一天，只是嗯了一声，【这段时间本宫多谢你。】
系统：【是我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就要被系统局回收当成废品了，谢如殃那边愿望已经生效，不过七日，他就能全部恢复。】
初秋的一场小雨带走了这座城全部的硝烟，沈晚姝的伤在外看来也彻底好全，告别了陆秋辞和陆宁絮的照顾。
赤与的身体也恢复了八九成，归来依旧是能干的下属，只不过更厚脸皮得黏在了宛梅的身后。
京城中百姓还在为不久后的中秋做准备，皇宫皇帝却已经许久都未上朝。
听说是皇帝患了重病，日日用药续命，清醒的时间时长时短。
但好在每日上觐的奏折都有在批，有陆秋辞和裴应衍左右管辖，朝堂朝事都没耽搁。
江鹤雪近来也很少进宫，跟着众人一样只负责将奏折送进宫中，杨驰野也早已领军去往了边疆。
转眼很快就是中秋前夕，家家户户在中秋这日挂上了灯彩，放飞了明灯，登上城墙顶，能看见一片明黄。
而这一日，国昭公主还活着的消息四散开来，这其中不乏有裴应衍和陆秋辞的手笔。
听说公主只是重伤，终于痊愈，全城百姓都重新欢呼。
而同时，裴应衍也放出不日自己就要重新与公主完婚的消息，而他是驸马，他自愿入赘公主府。
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人捣乱，他控制着整个皇朝，他会给公主盛大璀璨的婚典。
这次，沈晚姝自愿当他羽翼下的金丝雀，也是最娇贵，收敛起锋芒与毒刺的娇花。
沈晚姝也重新住进了宫中，却不再受拘。
她拥有着前朝后宫最大的权势。
一呼百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