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交谈许久,最终定下了一年之约,相约明年今日在京城的浮云茶楼会面。
若是其中一人在当日茶楼打烊前都未能赴约,则是默认不便前来。此约定便自动顺延至第二年。
不留书信,是不能被翊王府的人有所察觉。
但若是有机会培养一个茶楼的伙计传话,则是最佳的做法,不过不必强求。
“绾绾,我真不舍得和你分开,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交到这么信任我的好朋友呢……”沈一音趁机靠向穆绾迎的怀中,不由自主地蹭了蹭她,撒娇道。
穆绾迎笑了笑,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而后看着还在修理马车的十二,回过头来:“等进了城,知道你们住哪之后,我去办点事,回来再看看你然后我再走。
对了进城前,我还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不然官兵查了我的路引,回头有人找过来的时候,就知道我们同行过,可能会来找你们麻烦。”
“你这不会是被追杀了吧,那你要不要乔装打扮一番?”沈一音登时坐直了身子,面露担忧之色。
“不行不行,那太危险了。有没有办法绕过丰州城,去你想去的地方呀?钱和衣服我这里都有,我分给你。”
沈一音满脸焦急,一边想着解决办法,一边又要迫切地考虑自己分她一半的银票够不够花。
穆绾迎自小经历了许多,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可看见沈一音的时候,她才恍然发觉,沈一音比她心思简单,却又细腻周全,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关切,绝不是虚情假意。
“不是被追杀,被追杀哪能这么云淡风轻地坐下来闲聊啊。
先父生前是容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后来……先父和大哥过世之后,族中长辈皆有磋磨,是母亲顶下所有压力保护我了。后不堪忍受穆家,就向圣上请求,搬回庭州。
岂料,半年前,他们突然从京中赶去庭州,非要逼迫我及笄之后,嫁给他们想要攀附之人的庶子。
母亲阻拦了他们,才让我有机会逃了出来。”
穆绾迎苦笑无奈,她的父亲和兄长保护了容国,那一刻保护她的人却只有她的母亲和自己……
沈一音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时代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的父亲早亡,长兄过世,唯有母亲疼爱她,却还要被所谓的亲戚操控,凭什么!
“幸好你会武功,幸好你跑出来了!”沈一音握住了她的手,虽不知怎么安慰,依然尽她的努力,宽慰道,“绾绾,天下之大,哪里都有你可以容身的地方。我相信,你只要过得平安开心,你的母亲也会开心的!
你等我,等我的能力再大一点,若你还没有摆脱他们,我一定会替你摆平这一切的!”
此刻,沈一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系统加持,哪怕是个已经摆烂跑路的系统,谁知道会不会有回来的那天?到时候,她就可以替穆绾迎解决这个麻烦了!
“好,我等你!”明明好似一句看不见尽头的承诺,遥遥无期,可是穆绾迎的内心依旧是感受到了赤诚和无比的信念。
微风拂过,林间簌簌作响。一片落叶飘进了亭中,落在了沈一音的肩头。
穆绾迎抬手替她拿起落叶,看向她时,眉眼俱笑,好不欢喜。
“额,我感觉我来的不是时候。”十二终于修好了马车,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凉亭之时,却见她二人对视着,一语不发,好似在内心交流一般。
一句话,打破了美好的寂静。
沈一音同穆绾迎登时移开了视线,故作不知。
“容我歇息一会,等下就出发。”十二没管她们,从桌上拿了干粮就开啃了。
修理了半天,他也不理解为什么,感觉马车只是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下,怎么修来修去越修越不对劲。可就在刚刚,一下子又莫名其妙好了……郁闷不已,不断反思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穆绾迎看向了沈一音,而后连忙起身:“我带你去马车上吧,外面刚下过雨,挺冷的,你身子不好,不宜久待。”
说罢,没等沈一音反应过来,就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松松几步就到了马车旁。
“等一下,先放我下来。”沈一音这才想起,自己得赶紧再站一会消消食,不然又和早上一样,那可太难受了!
沈一音扶着马车,又扶着穆绾迎才站在了原地稳稳当当的。
“绾绾,你以后想做什么呢?”沈一音想着她目前是为了逃婚才会东奔西走,那以后呢?
穆绾迎思索了一番,想起了她们刚刚见面的时候,沈一音问她是不是在闯荡江湖。“容国不会允许女子入朝为官,更不可能做大将军……
我想我会在安顿好我母亲之后,出来闯荡江湖,做个侠女吧。”
沈一音闻言只是淡淡地笑着,她问的这个问题,其实不是随口闲聊。穆绾迎适才提及她父兄的事,似乎有所隐瞒。其实也未必是隐瞒,或许是她自己都在怀疑,她的父兄究竟是不是真的战死沙场,还是被有心之人害死。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将军,功成名就、江山稳固之时,便是死期之日。何况,她穆家一下子便失去了两位铁血男儿。
穆家已然将主意打在了孤女的身上,或许只是将圣上表面上的最后一点依存,燃烧殆尽,榨干穆绾迎的最后一点价值谋取利益罢了……
如今看来,她对答如流,没有丝毫隐忍,只是简单地憧憬未来。
还好,可能不是第二种情况吧。
“那我就要更加勤练武术,这样将来投靠你的时候,才不会拖你的后腿。”沈一音心头疑虑暂且放下,而后又拉过穆绾迎的胳膊,继续撒娇。
穆绾迎轻轻地抚上她的额,略带宠溺地看了看她:“没关系,你慢慢来。我底子很好的,会在路上多找些前辈指点,争取下次见面的时候,进步神速,让你安安心心地投靠过来。”
沈一音并未反驳,只是觉得异常感动。
若是一个男人给她许诺,说什么将来给她什么什么好处啊,富贵荣华啊,那沈一音还得综合考虑这个人的人品、家世,在家里是不是说了算的那种,最后再考虑当下的时事,譬如霍意先那番话,最后也只是信了个三分之一,谁敢全信哦!
可是穆绾迎说的话就不一样了,那肯定不是画饼不是敷衍,是妥妥有大希望成真的!不仅信,就在她说完之后都已经开始畅想将来在容宁和穆绾迎的庇护下,完完全全不用指望那个傻……系统了。
哇哦,想想就超开心的。一个不注意,笑得憨憨的。
不远处的十二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有点像老九偷藏的画本子里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