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零眼底闪过一抹冷光,转身后,她的眼神无辜,泪光闪烁。
此时,遮挡月亮的乌云刚刚移开。
男子走近,他的手即将触摸到她的脸,但在离她几寸的地方停下了。
原本模糊的脸蛋顿时清晰,他呼吸有点急促。
她很漂亮,像天上的神仙似的。
然而她白皙的脸上,那道伤口十分醒目。
强行移开视线,放下了手。
“行了,走吧。”
浮零赶紧离开这处是非地。
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宫墙转角处。
领头的男人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估算时辰。
要没时间了。
他想到刚刚的女子的话,咬了咬牙道:“换另一边找。”
“是!”
他们从小花园另一处出口离开,寻找目标。
浮零从宫墙处出来,缓缓来到树底下。
“出来吧。”
“他们已经走了,你不用躲了。”
“咳咳咳——”
一个黑衣男子从树上摔下,单手撑地,强忍的血液从喉道喷涌,洒了一地。
“你没事吧?”
浮令蹲下身子,拿出绣帕递给他。
“为什么帮我?”男子厉声问道,鹰一样锐利的眼神在黑夜中,精准射向女子。
“他们不是宫里的侍卫,八成是坏人。”浮零声线温柔,在微凉的夜里,分外温暖人心,“既然遇见了,我不想让好人落到他们手里。”
好人?
这称呼倒是稀奇。
男子嘴角慢慢挑起一个阴森的笑,“万一我也是坏人呢?”
浮零看着手上一直没被接过去的绣帕,无奈叹息,抬手帮他擦了擦血迹,“只要有一丝可能是不该死之人,我就不能见死不救。”
这话可圣母极了,但是古人哪里知道什么叫圣母。
但不妨碍男人觉得这番话蠢的可笑。
“咳咳,哈哈哈······”男子偏头躲过她的绣帕,抓住她的手,嗤笑,“我就是个坏人。”
“而马上,”他语气幽深。
“你就要变成一具尸体。”
说完这句威胁的话,他没有动,目光冷冷中带着探究的晦涩。
“不会的。”浮零没有察觉到杀气,他的伤口失血过多,再不处理就要麻烦了。
月光下,显得圣洁无比的女子感到苦恼,一向温和如水的眉头轻蹙,耐心对暗处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解释:“在此之前,我会先杀了你。好了,快点处理伤口。”
她答的神情过于认真,不知道戳中男人什么笑点,他压抑又疯癫大笑起来,看向她的眼神终于带了点光亮。
“我看一下你的伤。”浮零刚刚碰到对方的肩膀,湿润一片,伤的很重。
她手指轻点几处穴位,暂时止住了血,然后撕碎舞裙下摆,熟练包扎起来。
男子靠在树上,目光灼灼,眼底下女子的脖颈纤长而白皙,好看的像是引人杀戮的白天鹅,非常想让人在上面留下一些痕迹。
“好了。”浮零站起。
“我回去了,你找机会离开吧。”
“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
沾染了灰尘的舞裙下摆,线头凌乱,突然被男人一把在手里。
“你就这么走了?咳咳。”
“本就是顺手而为,你我只是一面之缘。”浮零垂下眼眸,眼神像悲悯众生的神女,“救你之为,到此即可。”
男子华丽的声线,语气幽幽,“呵,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所为。”
她没有再说什么,不停顿转身离开。
虽然没说什么,这副洒脱姿态也变相表明了女子的答案。
不悔。
“你既然知道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为什么还要进来?”
身后突然传来男子的询问。
浮零顿了顿脚步,没有正面回答:“你该离开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柔和又温雅的声音很淡,随风而去。
鼻尖的幽香消散,黑衣男子靠在树干没动。
隐藏的霸道气势骤然展开。
“陛下!”浑身包裹在黑布里的暗卫们从天上下来。
“呃!”一道银光闪过,最前面的几个暗卫顿时失去气息,倒下。
后面的人习以为常,依旧不动如山跪在地上,等待他们唯一的皇发号施令。
“一群蠢货,怎么不再晚点来替寡人收尸啊!”南宫凛夜站起,帝王的威压紧迫众人神经。
“属下该死,请陛下责罚!”
“张统领既然管不好禁军,那就不用活着了,抄家。”
“是。”
一句轻飘飘的话,从帝王口中出来,就代表着千千万万的性命。
一夜过后,禁军统领全家上下几百口人全都死在睡梦中,血流成河。
“暴君!!你不得好死!!!”张统领大喊,血丝布满的眼珠暴起,身上是被一刀刀凌迟出来的伤口。
昏暗的地牢中,黑金蟒袍的男人淡定喝茶,肩上的伤口早就上了上好的金创药。
他剑眉星眼,英俊不凡,眉眼间却是乖张暴戾。
“嗤。”南宫凛夜放下杯子,“将死之人,也配置喙寡人?”
“你的同党是谁,说出来,寡人留你一具全尸。”
“我死也不会说的!!!”张统领硬气喊着。
南宫凛夜揉了揉疼痛的脑袋,神色很是不耐。
听到他的话,无名的暴虐从胸口涌起,将桌上的茶杯用力一挥,摔在他身上,温热的茶水浇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张统领嘴角泄出痛声。
“那你就去死吧!”眼底戾气丛生,南宫凛夜感觉大脑似乎有把锤子不断敲击他的脑髓,折磨他的意志。
“反正,只要和你有接触的人都杀了,是谁都无所谓了。”说完,他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满意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惊慌咒骂,唾沫横飞。
“让他多活几日,不要那么快死了,总要让他见一见一些老朋友。”
南宫凛夜离开暗牢,头疼欲裂,脖子上的经脉蜿蜒恐怖。
“陛下,该吃药了。”
回到寝宫,南宫凛夜脸色很难看,眼底的青痕很重。
他被这个头疼折磨的又是一夜未眠。
“滚开!”
男人烦躁地挥袖,送药的大太监顿时吓得跪了下去。
手上拿着的药哆嗦不止。
南宫凛夜眼底泛着红光,杀戮的念头不断上涌。
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他的余光瞥到床上的一方手帕,山水青绿的淡雅,与这个冰冷的宫殿格格不入。
上面的淡淡幽香传入鼻中,缓解了一丝头疼。
他拿起手帕,眼底深意晦涩不明。
然后突然扬起残忍的嘴角。
“新来的秀女都还活着吧。”
“回陛下,是的。”大太监回话。
“万兽园的宠物饿了,就让她们去喂吧。”
“······是。”
······
那夜回去,浮零身上很狼狈,秀兰顿时吓住了。
一边哭一边给她下巴处的伤痕上药。
“明灵姐姐,这是怎么弄的呀?呜呜,疼不疼啊?”
“没事,摔了一跤而已。”浮零淡笑,没有露出疼痛的表情,还耐心安慰少女,那件脏了又破了的舞裙被丢在地上,她换回干净的里衣。
雪白的里衣将女子的身材很好勾勒出来,领口有些开,秀兰一低头就能看到些许春光。
“那明灵姐姐答应我,下次一定要小心,不要再受伤了。”
“好——我答应你。”
秀兰嘟嘴,眼中尽是不满。
明灵姐姐以为她小看不出来吗?下巴处明明是掐痕!
想到刚刚看到浑身狼狈,脸上带着伤痕的女人,她就难受。
“明灵姐姐,你脸上的口子也是摔倒划的?”
“这个是树叶划的。”被找出来前,她就用树叶在脸上划了这道口子,就算当时领头的人检查,也不会穿帮谎言。
“哦,我上药了,你忍着疼。”
“好。”
休息不过两日,浮零起床,刚要去教坊司学舞,就被王嬷嬷告知今天不能去了。
“陛下有令,让所有秀女前往万兽园,喂养陛下的宠物。”
这道圣令打破了储秀宫这么多天的安逸,王嬷嬷神情冷漠。
底下的秀女大惊失色,一个个都慌乱起来。
陛下的宠物!!
渊国谁人不知,陛下喜好猛兽!!!
“不要,我不要去!”
“呜呜,明灵姐姐,我好怕啊——”秀兰扯着女子的袖子,大哭起来。
江瑗虽然早对死亡有所准备,此时也不免白了脸。
“别怕。”浮零拍了拍少女颤抖的手,低声安慰。
秀兰看着永远这副淡然温柔的女子,似乎被安慰到了,咬唇止住哭泣,但还是身子一抽一抽哽咽着。
无论秀女如何拒绝哭闹,最终还是被身着重甲的侍卫,“请”到万兽园。
还未进去,只是靠近,就听见园中猛兽的嘶吼声,此起彼伏,抑扬顿挫。
“啊——”
“我要回去,我不要当秀女了,我要回去——”
“呜呜,我害怕!”
秀女中哭了成片,一个个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死亡的乌云在她们头顶。
江瑗尚能强忍住不哭,却无法保持冷静,手脚颤抖。
浮零周身气度虽然寡淡,却因着眉眼的柔色使人亲近,周围陆陆续续靠近许多秀女,无论是关系好的,还是曾经出言讽刺的。
“嘭——”
万兽园的门被用力关上,然后就是锁链一圈又一圈缠绕的声音,意味着她们彻底出不去了。
摘星楼上,南宫凛夜闲适靠在软椅上,指尖握着的是浮零赠予的绣帕,上面的幽香越来越淡,马上就要消失了。
他抬眸望去,一眼就抓住人群中最显眼的那朵花。
“南宫浮旭下的毒,你的气味刚好能缓解······”
留还是不留呢?
男人黝黑的眸子中,是毛骨悚然的玩味。
“蠢弟弟的人,该死。”
“救了寡人一命,有功。”
“那就自求多福吧。”
番邦进贡的葡萄酒在金杯中轻晃,喂进他的嘴中,一些沾染在没有血色的唇上,添上丝气色。
帝王睥睨的目光中,尽是淡漠生命的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