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凛夜看不到她诡异的表情,此时整个人仿佛都被泡在蜜罐中。
不过是一个主动的吻,就让他这么高兴。
他清醒知道自己的不对劲,却是甘愿沉沦。
“灵儿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没有得到答案。
他眼里闪过落寞,但对她的避而不答也在意料之中。
依旧黏黏糊糊抱着她,批奏折都不肯放开。
连奏折上没用的话都觉得赏心悦目起来了。
嗯,这句夸的也好听。
灵儿看的到吗?
咳咳,这句奉承的也不错。
灵儿怎么不看奏折啊……
要是渊国的历代皇帝看到南宫凛夜这副昏君模样,怕是气得能掀起棺材板。
浮零为了避嫌,全程看着周围,就是不看桌子上。
“灵儿,我打算御驾亲征。”
本来是想晚上和她说的,南宫凛夜纠结了半日的措辞,到她面前全忘了。
只能干巴巴的,突然开口。
然后就屏息等她回话。
握狼毫的手不自觉攥紧。
浮零愣住,眨了眨好看的眼眸,“一定要亲自去吗?”
“嗯,我自幼被丢在边境,能被召回皇城就是因为战功,与其让新升的将领去,我亲自去更安心。”这句话就有点学鱼玉子卖惨的意思了。
其实还有一点私心……
南宫凛夜抱住女子细腰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了些。
浮零唇动了动,最后只道:“好,我陪你。”
喜忧参半。
男人脸上笑的开怀,黑眸却兀的暗沉。
张班既然是南宫浮旭的人,那么这次蛮凉入侵背后肯定有那个蠢弟弟的手笔。
所以——
灵儿,你是为了寡人的安全才要去,还是为了见南宫浮旭。
这句话南宫凛夜没问出来,他不敢,一点都不敢赌她的答案。
只是想着,到时候要把人看牢在身边。
……
狼烟四起,被困的城中,此时仿佛没有一个人,唯余死寂。
北坝城,是蛮凉攻打的第三座城。
这座城已经坚持一个多月了,城里人出不去,城外的粮食也送不进来。
北坝城在渊国北方,粮食存储不多,到如今早就耗尽了。
守城楼的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无力坐在地上。
唇上是泛白的死皮。
脸上是被太阳晒伤的暗红。
“敌袭——敌袭——”
又来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士兵迅速拿起身旁的武器。
箭早就用完了。
他们只能扔石头,让那些蛮子摔下城墙。
要是真的被他们闯上来,也只有快破损的长矛和血肉去搏斗。
一个十四岁少年,穿着不合适的铠甲,正艰难朝城楼下扔石头。
石头很重,他的胳膊上虽有薄薄肌肉,但还是太瘦弱了。
加上长久吃不饱穿不暖,他眼前泛起昏黑眩晕,咬着舌头才勉强保持清醒。
“碰——”
蛮子闯上来了。
他被一脚踢倒。
沾着同胞血的大刀朝他砍来。
少年心跳加快,血液上涌,害怕是有的,却没他之前想的那么害怕。
守了那么多天,他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除了记挂家中的母亲,
还有私塾的夫子,
还有……
好像也不是那么坦然。
小少年带着遗憾的眼睛没有闭上,就这样直面刀刃和滴落的血液。
银光闪烁。
那不是刀反射的冷光。
而是——
她是神仙吗?
少年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裙女子,满脸呆滞,眼睛干涩,却不愿意眨眼,一直盯着她。
她手上的长剑明明比大刀小很多,却轻易把蛮子的武器挑开。
轻描淡写的挥剑,就收割掉让他恐惧的敌人的性命。
就好像……他一直害怕的东西,其实也没那么不可战胜。
“握住刀。”浮零捡起地上敌人掉落的大刀,纤细的手指捏住刀刃,将刀柄朝向他,“去杀吧。”
说的话那么冷血,却诡异地让人感到一股温暖的春风。
温柔到了极致的光。
少年吃力拿起刀,却再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他恶狠狠挥刀向敌人,没有章法,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可身边总有个强大的存在,能帮他挡住其他危险。
就好像,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兜底。
那种被纵容,爱惜的感觉,在一次次保护中,越发强烈。
“大人,他又不是您要教的影子,你怎么这么帮他啊——”
影五出现在浮零身边,有些嫉妒看着那个傻小子。
没有内力。
不会武功。
长得还丑。
可爱少女手中小臂长的双刃舞的眼花缭乱,轻易杀掉浮零周围的敌人。
以一种血腥残暴的姿态,保护着中间圣洁的白裙女子。
“小五——”浮零头疼看着她,“不是说让你护在陛下身边吗?”
“那个臭男人,有什么好保护的。”死了最好。
影五生气撇撇嘴,赌气道:“我要是在他身边,还不知道是我保护他,还是他杀了我呢~”
浮零想了想,竟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罢了,你总是有理。”她对她总是纵容的。
就是这种偏爱,一路上南宫凛夜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一直撺掇浮零把人赶走。
理由还很正当——
“万一她是南宫浮旭派来的奸细怎么办?我要为整个军队考虑。”
“不会的,小五已经离开影楼了。”
“你怎么确定?”南宫凛夜难得没有“灵儿说的都对”。
因为小五用了解药。
终生的解药,不用再受制于影楼了。
浮零没说,只是拿自己的性命保证。
不保证还好,一保证顿时把某个暴躁狮子的醋坛子打碎了。
这个女的,和那个秀兰一样该杀!
为什么他不仅要防男人,还要防女人啊!
南宫凛夜亲自披甲上场,成功把敌人击退,一回来就看到跟在浮零身边的少女。
恶狠狠磨牙。
碍眼。
很碍眼。
非常碍眼!
杀又杀不了!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突然一只手捂住脑袋,脸色惨白,另一只手扶着斑驳的城墙。
身后守城的将军吓到了。
“陛下,是不是刚刚在战场上受了暗伤,快让军医瞧瞧!”
随行的将军扯了扯出言的人,在他疑惑的眼神下摇了摇脑袋,一脸淡定。
“什么意思?”守城的将军不解,然后就看到随行陛下来的将领,突然面无表情着急大喊:“陛下!陛下!您的头疾又犯了啊!”
浮零听到,立即转身,就看到身着铠甲健硕的男人一脸病弱扶着墙。
“陛下!”她着急跑过去,在这么多人面前,抱住他的腰,抬头看他,眼中尽是焦急。
“怎么又犯病了?快同我下去。”
“嗯。”南宫凛夜“虚弱”地都说不出太多话,被浮零扶着离开。
守城的将军:!!!!
随行的将军:。。。。
影五跺脚,手中的短剑用力砍向墙壁,土渣子飞溅,仿佛在砍某个不要脸的戏精。
有完没完啊,一天到晚演戏,他都不腻吗?
偏偏零大人还吃这一套。
啊——为什么走了一个楼主又来一个暴君啊!
少女此时脸色都是冷厉。
突然转头,看向落荒而逃的蛮凉军队残影。
嘴角扯出一抹凉意。
北坝城,城主府。
南宫凛夜也没装太久,怕浮零看多了次数,真看出端倪。
“灵儿,前线危险,不是说好不去吗?”南宫凛夜拿起桌上的梳子,细细为她梳理头发。
日夜兼程而来,一来就上战场,到了城主府下人早就准备好水热水,让他们洗漱休息,好迎接接下来的攻击。
“陛下,我是您的暗卫。”浮零煎熬坐在镜前。
梳发,是夫妻之间的事,她感到丝丝不自在,但是又拗不过男人想要帮她梳。
就像当初她觉得自己作为暗卫不该有妃位,他却半委屈半威胁哄骗,然后她稀里糊涂就同意了。
这样的事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到现在他突然上手帮她梳头,她才惊觉二人的越发靠近的距离。
至少……主子不会给暗卫梳头。
南宫凛夜手一顿,眼帘轻轻掀起,一向威压逼人的黑眸漾起紧张的波澜。
手上的停顿很短,他又故作平常上下梳动。
“是暗卫不错,但是我……”爱慕你,私心不想你受伤。
“……需要你在后方,帮我看着一切。”
浮零不蠢,但是总在他面前装不懂,此时也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谨遵陛下旨意。”
谁也没戳破这层窗户纸。
静谧的夜。
援军到了。
北坝城终于松了一口气,城中恢复生机,隐隐有笑语传来。
无一不在歌颂陛下的威武圣明。
加上他很久没发疯杀人了。
暴君的名声似乎在渐渐好转。
今夜是月圆之夜。
浮零强硬把南宫凛夜赶走,锁紧门窗。
虽说她中过鸩尾花,外伤不会再有痛感,但是影楼的毒直入心肺,如同万千蚂蚁啃食内脏,折磨的是神经。
“唔——”
白日圣洁无垢,仿若神仙的女子,此刻咬紧自己的手臂,汗水浸湿白色的衣衫,压抑着自己的痛声,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如琉璃般透明脆弱。
“嗯~”
血液从她的手臂上滑落,又滴在被子上,咬痕已经泛青,她的齿却还在下陷。
乌黑的发丝凌乱,如果此时有人闯进来,就会看到这副诱人又糜烂的画面。
“零儿,你真的很不乖。”
红衣华服的男子闪现进房间,血红的泪痣点缀在他惑人的眼眸下,周身的气质如同欲说还休的艳丽毒花,冷艳靡丽。
“楼……主,唔~”
浮零眼神迷离,却还是能通过熟悉的靡香知道他是谁。
室内的光线昏暗,只有淡淡月华透过窗纱。
床上的女子是那么凄惨,又是那么诱惑,往日的清冷不再,衣衫凌乱,露出雪白的肩膀,双眸无神又无辜,让人只是望着,眼神就不自觉炙热起来。
她如同被拉下神坛的神,让人想看她更加堕落,丑陋不堪。
南宫浮旭温柔挑起女子的下巴,红唇轻挑,带着无限嘲弄:“看看我抓到谁了,一个小叛徒。”
改挑为抓,他猛地凑近,仔细打量她此刻的惨状,又笑了笑,本该是温热的呼吸,打在她无血色的唇瓣上,却透着毒蛇般的冷寒,“告诉我,为什么选南宫凛夜,抛下我?嗯?”
最后一个音节,声线拉长,是无限的缱绻迷人,也是无尽的——
薄凉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