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觉是在临近傍晚时分被沈亦梁亲自送回来的,正如沈亦梁临走时承诺的,净觉毫发无伤。
不过陆巡见沈亦梁脸上似乎颇为不悦,只是他勉强克制并没有发作。
黄纯欣可不管沈亦梁怎么样,她开心地抱起净觉就往屋里去,说什么给他准备了接风洗尘的好吃的,是白天特意去江南坊买的。
江南坊是西市还算小有名气的糕点铺,卖的糕点花样各异,价格倒也不贵,唯一的毛病就是味道不咋样。
陆巡是跟狄飞燕分别后回到红泥暖炉,然后被黄纯欣拉着出去的,在他的脑袋里,可没有要给净觉买什么东西的打算。
不过黄纯欣心细如丝,她觉得净觉虽然只是去配合调查,但他毕竟还是年轻,她担心净觉会有心理阴影。
陆巡觉得黄纯欣这样的担心是完全没必要的。
事实证明,净觉果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他非常享受被黄纯欣抱在怀里的感觉,甚至还不忘挑衅似的瞪了一眼陆巡。
陆巡觉得自己身为男友的家庭地位受到了威胁,以前怎么没发现净觉也是个花花心思很重的小色批呢。
他觉得有必要找个时间好好教育一下净觉,让他不要跟自己的女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不过现在,他还是有必要先跟沈亦梁谈谈。
毕竟沈亦梁那隆起的左脸不像是摔的。
“没错,就是被你的好师弟打的。”沈亦梁大方地承认了。
事情是这样的。
陆巡猜测的没错,净觉并没有被带到金吾卫的衙门,而是去到了一个相对隐蔽,不起眼的独立院落里。
院落位于崇仁坊,是金吾卫的一个暗哨,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务。
而这个妓馆杀人案涉及到了皇室宗亲,无论是死者李温,还是涉案人员李象,都是不能到处张扬的对象。
尤其是李象,他的身份特殊,常年不回京师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而且一回来就涉及到命案。
这种情况太过特殊,不到万不得已,金吾卫方面是不希望暴露当时在场的人还有这位别驾大人的。
所以他们昨晚在第一时间就将李象和其他观月楼的人隔离开来,他们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完全隐蔽,但至少不会在平民当中流传开来。
这样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边净觉被带到哨所,并没有被立刻提审,他被送到了一处别院,由两个金吾卫的甲兵看守。
名为看守,实际上两个甲兵并未用心,他们觉得一个孩子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也就给了净觉自由行动的机会。
他非常轻松地就爬上房顶,只是他不知道去哪里找李象。
师兄跟他说过,来到这里应该就能见到李象,可这里除了这些穿着盔甲的金吾卫,他是半个外人都没看见。
他当然不会怀疑师兄说的话,他觉得应该是自己没有找对地方,所以这孩子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金吾卫的禁地四处流窜。
然后,就在沈亦梁跟李象密谈的这个时间档,净觉从天而降,从正门撂倒了四五个金吾卫,来到了他们俩的面前。
李象都吓坏了,他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刺客啊,是不是什么人派来杀他的。
他躲到沈亦梁身后,战战兢兢,差点要被吓死。
沈亦梁也是大惊失色,他早先就从渠道消息里了解过陆巡和净觉,知道陆巡在无头男尸案和裴奎福谋反案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因为陆巡已经被证实是不会武功的。
身为军人的沈亦梁,默认为这种没有什么武力值的男人是不存在什么威胁的。
他担心的是净觉。
从目前了解到的战况来看,净觉无论是对战什么人,几乎都是一招秒杀,包括皇后的那位特立独行的侄子,武攸绪。
他觉得真正可怕的其实是净觉才对。
因为这个孩子空有一身武力,但是却心智单纯。
这样的人最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也最容易在没有任何道德和法律标准约束的情况下做下大案。
他担心的情况正是眼前的情况。
他把刀指向净觉,沉声说道:“退下!”
净觉却并未看他,他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位于沈亦梁身后的李象,他说:“你是李象吗?”
李象心道完了,这小孩儿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祈求地看着身前的沈亦梁,意思是大哥,你得救我啊,我不能死在这里。
沈亦梁则是对净觉说道:“我警告你,在这里杀人你也难逃一死。”
“你是不是李象啊。”净觉还是没有理会沈亦梁,又问了一遍。
李象低声对沈亦梁说:“愣着干嘛,愣着干嘛?你去杀了他,杀了他啊。”
沈亦梁说:“说得轻巧,你怎么不去?”
“啊?我?”李象心道我们谁是金吾卫啊,你让我去?
沈亦梁也不想上,他找净觉来是为了调查李温案的,可不是为了跟他以命相搏的。
于是,他说:“他是李象。”
“啊?我?”李象觉得沈亦梁告诉这个暴力小孩自己是李象的行为无异于直接宣判了他的死刑。
对方连金吾卫都敢硬闯,一定是身怀绝技的。
难不成,是那种只要告诉他当事人的名字,他就可以使用一些阴毒诡异的技法直接杀人于无形?
李象哭了起来,他还不想死啊。
此时外面集结而来的金吾卫总算是赶到了,他们大概有十几个人,是这个暗哨里的所有战力了。
李象突然又来了活着的希望,他大喊:“这人是刺客,他要杀我,你们快上,快上啊,杀了他,乱刀砍死!”
金吾卫可不听他的,郎将不在,他们打算看沈亦梁的意思。
项四哥升任中郎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下一任的郎将多半就是沈亦梁的。
毕竟在他们这一批人里面,只有沈亦梁的家世背景最为雄厚,也只有他的武功是最高的。
沈亦梁并没有像李象这般慌乱,他示意同僚不要出手,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孩到底要干什么。
于是,净觉在这群人的注视下,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来到了沈亦梁和李象面前。
李象颤抖着抓着沈亦梁的盔甲,说着:“你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啊。”
沈亦梁也真不好直接用刀砍,他担心这一刀砍下去,不仅没能伤到净策,反而会激怒他。
甚至于,他在想,自己赖以为生的宝刀会不会直接被净觉折断,然后断掉的刀刃反过来会插在他的脑袋上。
正常情况下,人的肉身可不会这么强横。
可他知道有一类人,一类不能称之为人的变态。
他们是可以做到刀枪不入,肉体的强度甚至可以让刀刃断裂。
这么看,自己幻想的事情也未必不会发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