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而坐,彼此看着对方,一时间竟是有种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
还是侯长清率先开口,他道:“小王爷多久没有回长安了。”
对于这个称呼,李象显得极为陌生,他已经太久没有被人以小王爷的称谓称呼了。
不过往事如烟,他早已释然,称谓什么的,不过是一时风光,真正该把握的,还得是那亘古不变的权与力。
“很久了,上一次还是吏部提拔我做怀州别驾的时候,再上一次可能就得追溯到我父亲下葬的时候。”
侯长清感叹道:“世事难料,长清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会与小王爷在这繁华的长安城相见。”
李象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清楚任何属于他个人的情绪,他说道:“无妨,以后得日子长着呢,我们见面的机会也有的是。”
侯长清正要说什么,看到旁边有客人经过,生生地闭上了嘴巴,他这一举动显得有点小心过度,令对面的李象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打趣道:“放松点,别那么紧张,眼下的局势一片大好,你更该从容淡定一些才对。”
侯长清尴尬的笑了笑,“我现在还有点后遗症,时不时的会带入到前段时间的乞丐生活中,还需要一点时间。”
“不得不说,你的演技还是值得夸赞的,换个身份从另一个角度来观察这些目标,是不是有不一样的收获?”
“当然,否则我怎么接近李温,又怎么知道潇湘隐瞒的秘密。人们有太多的秘密不愿意被别人知道,越是亲密的人,越是防备着,反而是陌生人,因为陌生,所以忽视,才更容易陷入危险。”
他侃侃而谈,说了一些不痛不痒,也不甚重要的废话。
李象不喜欢这么文绉绉的话,他在地方的经历养成了他简单直接的说话方式。
“所以你得到了想要的情报吗?”
侯长清微微摇头,非常遗憾地说:“没有,潇湘自始至终都咬定没有隐瞒。”
“所以我们设下的陷阱其实只是白费功夫?”李象的语气瞬间就变得不太友好起来。
侯长清察觉到李象语气的变化,急忙解释道:“你先别急,我们还有时间,我一定可以从她口中套出话来的。”
李象却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侯长清的说,他冷笑道:“你该不会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想要和她远走高飞吧。”
侯长清故作镇定地轻笑道:“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个妓女而已,我侯家乃是将门之后,我就算是再怎么不挑食,也不可能跟一个浪荡的女人在一起的。”
“你最好是如此,否则我不介意在事成之前先去杀死她,然后再杀了你。”李象死死地盯着侯长清。
侯长清不以为意地笑道:“怎么,这还没过河呢,小王爷就忍不住要开始拆桥了?”
“随你怎么说,我只有一条,无论是谁,敢妨碍我的计划,必死无疑。”
李象觉得有必要好好地跟眼前这个年轻人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
他担心侯长清会因为无聊的儿女私情放走潇湘。
潇湘必死,这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
侯长清道:“没问题,不过既然是立规矩,那可否请小王爷也听一听我的规矩。”
“当然,但说无妨。”
“我们说好的各取所需,所以严格来说,我们的合作关系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的,我不比你们任何一人低贱。”
“没人说过你低人一等。”
侯长清止住李象的话,说道:“请不要打断我。你们的确没说过这样的话,可你们在行动中分明就是这么认为的。我们都是因为当年的谋反案受到株连,是同病相怜的伙伴,谁也不比谁高贵。”
李象揉了揉太阳穴,他有点受够了侯长清的废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没有我,你们的计划就算再怎么周密也不可能完全实现,所以你们必须要考虑到我的意见,必须给予我足够的重视!”侯长清压低着嗓音,却显得声嘶力竭。
李象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得是个多么幼稚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啊。
“这就是你想要的规矩?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觉得我们足够重视你?你是罪人之后,注定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功名的。”
“我要的不是那个,我说过,我只要钱,我只要我应得的那份!”
“行行行,知道了。”他随口应付道。
侯长清的的确确是因为被他所谓的合作者冷眼相待时间久了,积累了足够多的怨气才会有此爆发。
他能这么抱怨,自然也就该明白,就实际上的身份来说,他的确跟李象,以及那一位差了很多。
既然李象愿意耐心地听他抱怨,他当然也不可能继续跟个怨妇似的烦他。
他主动端起酒杯,敬了李象一杯酒。
侯长清打算说些轻松点的话题,他说:“话说皇宫之行怎么样,今日见你之时看你红光满面,应该是收获颇丰吧。”
李象笑道:“确实,高宗皇帝说看到我就像是回到了当年面对他的皇兄似的,跟我说了许多过去的事情,还拉着我的手说咱们一家人还是应该多走动的。”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念及亲情了。”侯长清认识中的高宗皇帝可不是这样的。
“我看他的确是病入膏肓,且时日无多了。估计是因为人到暮年越发地怀念过去吧。”
李象自顾自地饮了一杯,又说道:“跟我们预料的一样,他虽然只是口头承诺,但也明确表示了想要提拔我的打算,不出意外的话,新的太子三师会有我的一个名额。”
这么看来,当初李象所说的竟然真的实现了。
侯长清心里莫名的对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家伙有了一丝畏惧的心理。
提及令他开心的事,李象忍不住就多说了点。
“不过帝王之家有什么亲情可言,我亲爱的皇帝陛下不过是为了给他的儿子积累政治资本罢了,日后太子登基,我就是他跟武后权力斗争的马前卒。”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侯长清这样想。
“李温的案子让你重新进入高宗的视野,在他因为太子和武后权利争夺最焦灼,也是最烦恼的时候,你的出现一定会让高宗看到新的希望,这就是你的计划吧。”
李象笑道:“当然,手足相残在我们家是司空见惯的常事,可无论怎么争,这天下都是我们李家的,和她武则天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野心再大,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