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春大概回忆了一下自己有限的几次来通天塔的经历。
他发现这里一点没变,里面摆放的各路神仙还如记忆中那般,他用指尖擦了擦李铁拐头上的灰尘。
厚厚的一层灰。
难道自己占卜有误,这里怎么看都像是年久失修,常年没什么人来的模样。
不仅如此,随处可见的翻找痕迹则是证明官府的人已经来过了。
从消息上看,他们应该是没什么收获的。
看来自己果然还是做了多余的事情吗?
白守春难得对周易之外的事情如此上心,不过很显然,他这属于盲人摸象,根本不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的。
白守春不免有些失望,不过既然来了,他也没打算立刻回去。
反正好久没有来了,那就上去看看风景也是好的。
顺着楼梯上到了顶楼,白守春站在扶手边上遥望整个玄天观,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令他着迷。
通天塔的位置本就是整个玄天观的制高点,虽然通天塔本身是半途而废,搁置下来的建筑,但也足够让白守春看到玄天观的整个全貌。
他不免有些感慨,如果当年玄灵子能将通天塔修建完成,那么这里必将成为玄天观最着名也是最吸引人的观赏地点。
虽然他现如今已经无法理解玄灵子当年的想法,但他合理揣测,玄灵子是个做事全靠自身喜好,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因此通天塔虽然对沟通天界,修炼道法至关重要,可他还是中途放弃掉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玄灵子有这种随遇而安,没什么执念的性格,所以他才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离开道观,远离尘世修道去了。
那他当初为什么要修建玄天观呢?
他既然喜欢自由,喜欢逍遥,那他大可以随心所欲,游历祖国大好山河,为什么却选择在这繁华的长安城开宗立派呢。
白守春心有所感,尝试站在玄灵子当年的立场感受这个问题。
但他没有结论,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道行不够。
相比于玄灵子那般仙风道骨的人物,自己显然太过平庸。
常人又怎么可能理解得了仙人的想法呢。
他黯然神伤,此时自己已经是年老体衰,恐怕也没什么时日可以天人感应了。
他抬头望天,潜意识里希望可以得到一点启示。
星辰自古就被人们视为是一种神灵力量的直观展现,透过星辰,术士们可以预测帝国的兴衰,预测帝王的福祸。
可白守春什么都没看到,他看到的是一片死寂。
是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看到没有星辰的天空。
头顶是一片的漆黑,即便透着月光,但还是一片漆黑。
他刚才走来通天塔的路上其实就该意识到的,今夜无风无云,为什么却只见月光,不见星辰和月亮。
他此时才意识到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
神灵的力量被某种更加阴险诡谲的力量所遮蔽,而这种阴诡的力量则是完全覆盖了整座玄天观。
天地相通,白守春再看整座玄天观,这片他再熟悉不过的土地也已经变了模样。
玄天观不再是从前那般安静,充满香火气息,所有的灵气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覆盖整座玄天观的古老阵法。
这就是那股诡谲力量的源头吗?
白守春从未见过此种阵法,或许是因为他孤陋寡闻,但他分得清善恶,知道什么是光明正大,什么是凶相毕露。
大凶之兆,这才是大凶之兆!
他后退几步,立刻想到了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其他监事,包括道一。
有人以玄天观为祭台,大摆法阵,所为何事尚且不论,其动机不纯,目的诡谲,必须要立刻阻止才行。
“凡道无所,善心安爱。心静气理,道乃可止……彼道之情,恶音与声,修心静音,道乃可得。”
白守春先闻其声,后见一人从楼梯上缓步上楼。
他眯着眼睛,看清了来人身份。
“道一?你,你这是?”
道一面带微笑,对白守春说道:“白兄,深夜寂寥,何故来此?”
白守春觉得道一的表情有些古怪,但他说不出来是哪里古怪,不过当务之急,是说明自己的发现。
他当即拉着道一来到围栏边上,指着天空对他说道:“你且看……”
他猛然惊醒,扶着道一的手立刻松开,“你,你叫我什么?”
道一面如止水,笑道:“白兄,我非常确信,你刚才就已经听到了。”
白兄?不是师叔,不是白守春,不是监事,而是白兄?
这么叫他的人不多。
但绝对不包括道一。
他为什么……
“你,你,你!!”白守春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喊了三个“你”。
然而,道一却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白守春从通天塔的顶层摔了下去,他年迈的身体啪叽一下就摔在了泥土地上。
鲜血顺着石头和他脑袋接触的地方流了出来。
道一取代了白守春刚才站立的位置,他看着地上的阵法,心中一片欣喜。
马上就要成功了。
他打算也从塔上跳下去,通天塔不通天,像个矮脚马似的,他不太确定白守春会不会就这样摔死。
所以他要跳下去补一刀。
死在这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谁让他闲的没事要来这里送死呢。
他跳下楼去,却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到白守春的尸体。
嗯?
人呢?
妈的,有人!!
道一得出这样的结论,立刻就展开行动。
他要找到这个救走白守春的人。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有一天竟然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但没关系,整座玄天观依然成了一座大熔炉,没有人可以逃离这里。
包括那些愚蠢的,死到临头还混而未绝的同门和官差。
既然来了,那就一同埋葬吧。
他嘲笑着这些愚昧无知的家伙们,但是却并不能提起他高昂的兴致。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老朋友。
只有他来了,道一才能真心实意的,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他会来的,会回来的,因为自己的黄道吉时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的视野很快从自己面前的事物扩大到整个玄天观,他找到了那个背负着白守春逃走的人。
道一追了过去,祭品就是祭品,还差一个,正好就用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来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