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原本是没有机会回家的,因为玄天观的大案子,皇帝要求调查所有涉案人员。
包括玄天观的幸存者,包括参与案件调查却收受贿赂的官员以及现场死亡的受害者家属。
能惊动皇帝的大案不少,但是逼得皇帝摆在明面上进行调查的案件却不多。
玄天观也算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尤其现在还是太平盛世,竟然有妖兽在国都长安行风作乱,这要是传出去,真的是要让天下人耻笑了。
身为唐帝国的皇帝,身为一国之君,他竟然连自己的都城,自己的皇宫都守卫不了。
这种令人颜面扫地的事情竟然出现在了高宗身上,他不生气,不愤怒,不大发雷霆才奇怪呢。
更何况死伤的百姓需要安抚,该做的后续打扫残局的工作也要按部就班进行。
总之要做的事情很多,这件事情狄仁杰也说不上话,因为皇帝已经命三司负责,他只能打打下手。
不过张文瓘看他连日来也是一刻不停地在操劳,昨晚更是因为狄仁杰的入宫觐见,才让皇帝在发生异变的第一时间就能安排人手将玄天观周围彻底封锁。
好在是消息没有外泄,人们只知道是地震引起了爆炸,却不知道真实发生的事情有多么可怕。
看狄仁杰疲惫不堪,张文瓘便让他回家休息。
狄仁杰过意不去,连太子都代天子巡视现场,连大理寺卿都亲自在现场指导工作,他一个小小的寺丞又怎么可能懈怠。
不过张文瓘还是坚持要狄仁杰回府,狄仁杰执拗不过,只好答应。
这才给了他在深夜见到陆巡的机会。
在父女二人的悉心照料下,陆巡的右腿总算是被绑住了。
只是腿骨断掉的地方想要痊愈还需要时间,陆巡这些日子就只能卧床不起或是拄拐了。
他从小到大还真是从来没有断胳膊断腿的这种经历,对他来说,好像受过最惨的伤就是割阑尾。
“真的不要躺下来休息休息吗?”狄仁杰问。
陆巡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只是被狄飞燕一个女孩子大老远的给他背回来着实有点难为情。
他说:“不了,玄天观那边怎么样了?”
“从三清殿到灵官殿,全毁了,玄天观这一次算是彻底覆灭了。”
他说着的时候是不无感慨的,因为玄天观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再到现如今彻底不复存在只是经历了短短的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多少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毕竟一座道观想要奠定基业,成就名声可能是需要几代人的积累的。
玄天观依靠着救命金丹一样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道观着实有点剑走偏锋。
可是成功就行,别人只会羡慕和嫉妒的份,谁要说他们玄天观半个不字,那都是因为得不到。
可谁又能想到救命金丹根本就是一场精心准备的骗局。
狄飞燕在旁边温着草药,这是给陆巡敷腿用的。
“还真不能怪这些买药的人,他们只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要活得久一点,活的像个人一点,是玄君那个王八蛋利用了他们的这种心理,他才是最可恶的那个人。”
狄仁杰叹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皇帝没有服用丹药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陆巡问道:“大人,我就是想问您这件事。在宫中,是否真的是武后主张皇帝服药,而太子则是坚决反对。”
“的确是这样,不过后面因为玄天观连续死人的这件事情逐渐暴露出来,皇帝对玄天观也就产生了怀疑,虽然天后还是主张服药,但是天子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了。”
“是在发现玄天观有连续命案之后吗?那么是谁的死亡呢?是道回、道来?还是道常?”
时间点,具体的时间点对陆巡来说非常重要。
“你这么问我还真是不太确定。”狄仁杰认真的琢磨和回忆了一下,“道来吧,哦,就是你不是来我这里找盒子嘛,我那晚进宫之后,好像太子就变得没有以前那么犟了。”
他说完,又看向陆巡,“陆巡,你该不会是……”
陆巡说:“正是,我觉得有点奇怪,我在正德书院找到那本书是因为崔知温和徐博文是老相识,可太子殿下去正德书院有点说不过去。”
狄仁杰说:“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而且《玄君七章秘经》不是就收藏在皇宫之中吗?”
“所以我才会觉得那天意外撞见太子不是完全的巧合,这种感觉,这感觉就像是有人安排了我们的见面似的。不过我能感觉到太子是的确不认识我的,那么这个安排了我们见面的人,很有可能是徐博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我觉得他也挺不对劲的,虽然我和他接触的不多,但是总觉得这次见到的徐博文比之前看到的更加精神,而且他为了表现的年迈,还做了多余的动作。”
“我大概明白你在怀疑什么了。但问题是证据呢?”
陆巡摇摇头,没有证据,证据要么已经被毁,要么已经跟随着这些当事人离去,去往归墟,去往鬼门,去往彼岸。
“我约了太子,希望可以和他见一面。”陆巡说。
狄仁杰说:“这不是个好主意,而且他现在恐怕也没有时间来见你。皇帝身体不适,章怀太子虽然刚刚上任不久,但陛下还是破例给了他监国的权力。玄天观的案子,现在是他在统筹负责。”
“您是说,他现在在玄天观?”
“不在,他走之后我才走的。”
陆巡解释说:“我现在也没有办法,要么跟太子对峙,要么跟徐博文对峙,你觉得我哪个胜算会大一点。”
狄仁杰苦笑道:“好像都不大。”
狄飞燕说:“你们把我说糊涂了,怎么怀疑对象成了太子和徐夫子?徐夫子是张角的徒弟也就罢了,可太子殿下呢?他怎么也有嫌疑?”
狄仁杰纠正道:“不是嫌疑,陆巡只是想跟他当面对峙而已。”
“都对峙了还不算嫌疑啊,阿耶,你又搪塞我。”
陆巡猛地看向狄飞燕,他说:“或许,还有一办法。”
狄飞燕嫌弃地说:“你该不会也想让我躺床上供你摆布吧。”
“嗯?”狄仁杰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内容。
陆巡连忙打手势,让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的意思是,我想催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