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狄仁杰说着，从旁边的卷宗里扒了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一个有些年头的卷宗。
他打开卷宗，又确认了一遍，这才说道：“你看看这个。”
陆巡不明所以地接过卷宗看了起来，上面说的是六十五年前的一个案子。
大业六年，隋炀帝二下江南，在游历途中大肆搜罗民间美女共计千人，且还要让这些美女个个都穿上白衣，在船前拉纤。
这些女人统一的称呼是殿脚女，也就是女纤夫的意思。
可与充当苦力的男人们不同的一点是，她们不光是拉船的，她们更是隋炀帝为了满足自身欲望和变态心理需求的一种具体的表现。
而这个案子就是发生在这一时期。
原本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正常进行着，隋炀帝也十分舒爽地在临幸完几个姑娘之后沉沉地睡去。
然而在睡梦当中，他却被噩梦缠身。
具体是什么噩梦，隋炀帝并没有说明，随行的太医也没查出个什么究竟，不久之后也因为一不小心没站稳，跌落水里淹死了。
反正次日之后，隋炀帝就立刻丈杀了这几日来侍寝的，共计十二位美女。
帝王杀人当然不需要理由，他也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反正皇帝就是这么下令的，而负责贴身护卫的宇文化及则是亲自执行了隋炀帝的命令。
然而隋炀帝这暴虐成性的杀戮并不是噩梦的终点，反而是另一场灾难的起点。
只不过当时的隋炀帝并没有在意罢了。
奇怪的是，自从他杀了十二个殿脚女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其他随行的女人，包括从皇宫带出来的妃子之类，他竟然也无动于衷。
这对于皇帝身边的人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因为隋炀帝有多么得喜欢美女，多么的沉迷酒色，几乎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可他突然转性了，反倒是让人觉得奇怪。
再加上太医的意外离世，当时就有人怀疑是不是皇帝的身体出了问题。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并无实据。
可是随着皇帝日日夜夜茶不思饭不想的，他的身体越发的差了，他的脾气却越来越暴躁。
动不动就对身边伺候的太监和大臣拳打脚踢，因为一点小事就让禁军将人拉出去斩了。
众人是敢怒不敢言，毫无招架之力。
随行的萧皇后在屡次劝阻无果的情况下，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隋炀帝做出这些暴虐的事情。
而就在龙舟临近抵达扬州的时候，隋炀帝却又突然对殿脚女提了起兴致，因为他偶然间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名叫吴绛仙。
隋炀帝曾当众评价过吴绛仙的美貌，原话是：“古人言秀色若可餐，如绛仙，真可疗饥矣。”
意思就是光是看着吴绛仙的美貌就能把人给看饱了。
可惜的是，当时的吴绛仙已经嫁为人妇，隋炀帝听说了这件事后，也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反而还册封她为“崆峒夫人”。
眼看隋炀帝每每“倚帘顾之，移时不去”，就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宠幸了这个吴绛仙。
隋炀帝差点又命人将这个人拖出去斩了。
直到这一次南巡结束回到洛阳，隋炀帝似乎才终于又重新回到了过去的状态，又开始酒池肉林起来。
当时其实已经有很多王公大臣对他的这种行为感到不满了，但是真正敢说出来的，却是少之又少。
不过也有例外，当时身为太子太傅的杜述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痛批隋炀帝的暴政。
这在当时简直就是惊世之举，他这种做法在同朝为官的其他官员眼里跟自杀没什么两样。
不过隋炀帝当时却表现得很是通情达理，很是宽宏大量，他竟然虚心的接受了杜述的建议，并且表示一定会痛改前非的。
群臣意外之余，又不免奇怪，他们的这位皇帝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隋炀帝痛改前非，会带领他们建立一个更加光明美好的隋朝的时候。
太傅杜述却在家里离奇暴毙。
怎么说呢，之所以说是离奇，是因为太傅年纪虽然已经六十多了，但是一直以来都是身体康健，百病不侵的。
他本就是跟随隋文帝征战南北的老臣了，当年一杆方天画戟使得也是虎虎生威，完全不比吕奉先差上多少。
这样的一个猛人，作为太子的武术老师被隋文帝留给了儿子，并嘱咐杜述之忠心无人能及，千万要好好对待。
而隋炀帝继位之后似乎也是这么做的，包括杜述在朝堂之上顶撞隋炀帝，隋炀帝好像也并不介意。
因此他的离世很是突然，完全令人想象不到。
而之所以说是暴毙，则是因为他死的很惨，他的双目和舌头都被割掉，人就死在自己的床榻之上。
当时负责调查案件的官员是大理正赵绰。
他在隋朝是以执法严明，刚正不阿着称的。
隋炀帝派他来督办太傅暴毙的案子再好不过，这也能看出来隋炀帝对杜述的死也很难过，也很悲痛。
他是希望可以查明真相的。
然而赵绰的进展却是缓慢和不尽人意的。
这当然也不是他的过错，他已经非常尽心的在办了。
可是无论是嫌疑人还是证据，亦或是任何的目击者，都没有。
就算是杜述的家人，他们也都不知道杜述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死了。
他的儿子更是痛不欲生，因为就在父亲被发现死亡的前一个时辰内，他才刚刚拜访过父亲，向父亲问安。
也就是说，凶手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就杀死杜述并逃离了杜府。
可当时杜述并没有打算要睡觉，他的屋子里也是点着灯火的，仵作验尸的结果表明杜述生前并未中毒，也没有被迷晕的迹象。
种种情况表明，在遭遇刺客的时间里，杜述是清醒并保留有战斗能力的。
在他的房间里就有一柄先皇御赐的宝刀。
这柄宝刀削铁如泥，杜述对它更是爱不释手，经常欣赏和把玩。
如果他当时是清醒的，他一定会反抗的。
如果是他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凶手一招毙命。
可是他的身上，包括屋子里并无打斗的痕迹。
他的身上除了眼睛和舌头不见了之外，没有任何损伤。
这就证明杜述几乎是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凶手杀害，凶手杀害他的方式就是挖掉眼睛，切下舌头，让他失血过多才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