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完暗号的吴稚一个轱辘从床上坐起,已经接收完这具身体记忆的她问:“有没有吃的?”
肚子要饿扁了。
陆淳幽幽看着她:“有没有吃的,你不记得了?”
吴稚揉着肚子,她也就下意识问问。
从这个身体的记忆来看,陈家生活有很多关键词可以概括,但核心的一个词之一,一定是“穷”。
一张笑脸探进门:“大家都聚在这儿呢!”
就看这人的眼神,是白肆没跑了。
搂着陈小丫的二丫头看着小小一间土房内,不仅阿爹过来了,连舅舅也过来了。
可她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戒备。
陆淳道:“二丫头莫担心,你大姐只是一下子背过气去,没什么大碍。”
吴稚也点头:“我记得我摔倒的时候,筐子里放着许多猫草根儿,那些吃完了吗?”
陈二丫放下心:“还有一些,我这就去煮。”
两个小丫头都离开了。
陆淳四下看看只找到刚才陈二丫坐的一张板凳,便坦然坐了上去。
而白肆只能坐在一个木柜上,是的,这个地方连一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
吴稚:“我好像听到了吱吱的叫声?”
白肆:“不知道这边的老鼠高温烹煮后能不能食用。”
他对什么猫草根儿,一点兴趣都没有。
“还是谨慎为上,”陆淳道,“这个地方是有鬼邪的。”
白肆也在回顾这具身体的记忆:“之前呆在山寨和军营里倒没发现,原来普通的村镇的确受到鬼物的很大威胁,怪不得镇灵司要巡视天下。”
吴稚:“先别考虑鬼物什么的,吃的最重要。”
陆淳:“本来家里还有点存货,但这个陈爸爸身体不好,加上你又在山上摔倒,家里的确只有猫草根儿和一些比较糟糕的调料。”
白肆:“不仅如此,我还在外面欠债了。现在人家要把长得最水灵的陈二丫拿去抵债。”
三人视线交汇,化为心中叹息。
“阿爹!”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冲了进来:“哎呀,我原先还不信,这个大赔钱货真的醒啦!”
陆淳抬手就是一巴掌:“叫大姐。”
这个充满活力,有些肉嘟嘟的男孩,噙泪道:“阿爹是中邪了吗?为何如此反常?”
白肆给了这小屁孩另一边脸一巴掌:“叫赔钱货就正常,我看是你中邪才对!”
“可明明是你们说姐姐们都是赔钱货的!”
陆淳给自己一巴掌,眼神再给到白肆。
后者也很干脆脸上招呼一下:“看见没有,以前有错现在改正!我们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叫了,那你呢?!”
“我、我也不会了……”
吴稚看乐了,笑着笑着肚子又开始难受。
好饿……
陈二丫小心翼翼进来:“饭煮好了,是要端进来,还是?”
“不用不用,”一提到吃的,吴稚的力气就无中生有,“我下去,大家一起吃饭!”
饶是有心理准备,今天的这顿饭还是荣登了吴稚吃过的最不幸福的食物第一。
陆淳看着碗里面墨绿浑浊的根叶:“别的不说,看起来很健康。”
嗯,味道也很健康。
陈二丫看着大姐在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吃着,嘴唇微动。
她听到阿爹说:“你们两个还站着干什么,这饭桌的确有点小,阿庸,你站起来。”
白肆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吃了。
陆淳:“自从你们大姐摔倒后,我也看清了一些事情。这天下,哪来什么奇奇怪怪的道理。一家人在一起,每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才是最重要的。”
陈二丫听着这话,又看了一眼不敢抬头的小弟,终于带着小丫坐下。
只比小屁孩大一岁的小丫看起来反倒像最小的那个,坐在姐姐的膝盖上,满眼好奇。
屋内这边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屋外,远远走来一对看上去和陈爹爹有点像的中年人。
坐在门槛上的白肆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陈爹爹他大哥和二哥看到白肆,皆是满眼嫌弃。
只因孔庸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懒汉一个。
他的姐姐就是陈礼的妻子,而姐姐死后,因不小心撞到头,啥也不记得了,便一直赖在陈家混吃混喝。
陈诗率先道:“大丫这是好利索了?昨天还下不了床,今天就能坐在这吃饭,果然,从村外大价钱请来的大夫就是不一样。”
吴稚嘴巴放慢嚼菜的速度,想起来了,这陈大丫马上就要嫁给村长了,为了彩礼,因此陈家不得不花钱尝试救活这丫头。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鹰折山的祭祀快到了,本来陈大丫是被选为祭品的,但因为村长挺喜欢这丫头,便提出让大丫嫁给他,然后换一个不是陈家的祭品。
如果陈大丫死了,很有可能村长为了发泄不爽,会再挑一个陈家的人。
谁知道是挑男还是挑女?
因此,陈家也是担心得紧,出钱资助陈礼找大夫。
但现在一看吴稚这么好好坐在这里,心里瞬间又觉得,怕不是装的,就是为不嫁给花甲老人,或是多骗一些钱财罢了。
白肆可听不了别人这么阴阳怪气:“什么时候找来不好,偏在饭点过来,是觉得嘴里堵着东西,反驳不了你们是吧?”
二人不屑与白肆对话。
陆淳放下碗:“如果没什么重要事情,就离开吧。”
杵在这儿,怪倒人胃口的。
见他们还不走,陆淳便握拳咳嗽了起来,吴稚也捂着心口,学着黛玉妹妹:“不知怎得,自从看见伯伯们,我就愈发难受起来。”
陈诗他们还能说什么,屁股还没坐热,便匆匆走了。
吃过饭,陆淳等人就开始寻思怎么离开。
鹰折山山势险峻,白肆往下山的路看了一眼,直接道:“还不如跳下去。”
说是这样,但这路,他们三个,由戴上面具的白肆带下去应该没问题。
三人不打算浪费时间,这个地方连个年号和具体地点能说出来的人都没有,必须下山,弄清楚锦官城的位置。
“阿爹,舅舅,大姐!”
催命一般的叫喊在身后响起。
小屁孩陈昇也凑了过来:“你们在看什么,可有什么好玩的?”
陈二丫牵着小丫,背上一个和她人差不多高的筐,手里拿着锄头:“我去地里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踩着她脚下那双破草鞋走了。
白肆弹小屁孩的脑门:“还不快点跟上去!不知道你二姐现在容易被要债的那些人骚扰吗?要保护姐姐才对!”
“可债不是舅舅欠下的吗?!”
“不是。”
孔庸干的,关他白肆什么事儿。
陆淳若有所思:“那一起去,没得让她们去地里干活,我们不去的理由。”
见他改变主意,吴稚和白肆也反应过来,破解剧情,说不定才能拿到特殊徽章。
陈家人头一起这么整齐去地里。
不出白肆所料,就走在他们前头的陈二丫的确遭到了地痞的骚扰。
他脱下脚上有跟没有的草鞋,正中其中一个地痞的脑门。
那人凶神恶煞,先是来了一串对祖宗十八代的问候,然后才道:“哼!孔庸!上次打得你还不够吗?这次是想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对付这三个地痞,白肆看鬼刀他们训练学来的一两招就已经足够了。
就招招对着他们的要害来打,不到三个呼吸,地痞们已是抱着腿,按着肚子,捂着脸退开了。
白肆拎起丢出去的草鞋,为了不硌到自己的脚,还得把几乎只剩一个底的鞋穿上。
陈二丫:“下午的时候,我帮舅舅再编一只。”
“我也来~”吴稚举手,她还没编过草鞋,感觉挺好玩的。
陆淳:“陈昇,你也跟着学。”
“可、可这是女……我下午还得读书!”
陆淳知道这娃读书是啥样的,属于书拿倒了,还觉得挺有道理继续读下去的类型。
“不急这一天,书可当不了你的鞋子。”
接下来便是些枯燥且累人的地里活要干了。
陈家总共六人,没有一个堪称有用的壮年。
唯一一个白肆,弯着腰没一会儿,就开始叫腰疼了。
还好人多地少,每人干一点,总算把农活干好,可又不知道晚饭该吃什么了。
陈二丫便带着家人们去山上找吃的。
得亏吴稚和剌姑子是同事,对一些植物能不能吃比以前有了更多的了解。
回到家的时候,原先在陈二丫背上,现在在白肆背上的大筐里装满各种带点小毒的野菜和果子——吴稚会处理的。
筐子底下则藏着一只野兔,这可不能被村子里的其他人看见,不然又会问东问西。
每个人虽然腰酸背痛,但眼里都有笑意。
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吴稚便打算休息一会儿。
在床上蠕动没两下,就眯了过去。
陆淳进来叫她去端水泡脚,也叫不醒。
陈二丫:“我帮大姐吧!”
“这种事有什么好帮的,又不是走不动路。”陆淳直接把吴稚摇醒:“去泡脚,还有处理那些菜。”
“哦……”
既然是因为吃饭的事情被摇醒,那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当夜。
一个黑影悄悄摸出村子,来到了山崖边的祭坛。
祭坛中央的大柱子边,已经有一个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