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升在等待。
从白天一直等到晚上,坐立不安,忧思难解。
他毕竟是西南这片实际上的主人,陆淳等人一入城,他便知道了。
但对方迟迟没有动作,他也不知如何安排。
别看毕飞升这么怂,似乎有失他的身份,但实在是无方人太邪性了,他必须得谨慎。
不然成为下一个左家,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谁能想到呢?偌大的千年世家,说倒就倒了,没有一丝征兆,轰然破碎。
他是知道几分内幕的,比如左家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比如万灵教其实早就归顺无方了,还比如压死左家最重的一株稻草来源于祖地失守。
一桩桩、一件件,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接受,在各大势力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一切就飞灰湮灭了。
而朝廷,哼,朝廷,他都不兴说他,还是如此的鼠目寸光、醉生梦死。
景国被无方打退了,那群军官就无话可说了。有无方帮着修蝶栖水道,那群做实事的官员也就闭上了嘴巴。而有无象商行的商队进来互通有无,又堵上了那群见钱眼开的人的嘴。
哼,个个被眼前的好处迷了眼,他毕飞升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屑于与道宋为伍,誓要干出自己的一片基业。
可是……
豪情壮志在想起无方的所作所为之后,又退却了不少。
还是那个词,邪性。
这无方人做事仿佛是小孩拿着炸弹,哪里不顺眼,哪里点一下,一点章法都没有。
偏偏几乎所有的事,都朝着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
自襄阳城那一战过去也快半年了?
最离谱的是天下所有力量联合起来都找不到这无方的老巢在哪里,难道真是天上来的?
这方面最有发言权的就是国师霖,但不好意思,人家最近也是神龙不见尾。
前段时间毕飞升还收到线报,听说国师霖正在被一个大鬼所追杀,也不知是真是假。
桩桩件件,让毕巡检使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尤其是自己的一对儿女……
他深深叹气,闭上满是红血丝的双眼。
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双熟悉的手覆上他的太阳穴轻柔按摩着。
葳蕤烛火下,毕夫人花韵的眼中充斥着担忧,这位昔日的天下第一美人也是满脸疲色,却不减风华。
毕夫人道:“陈家今晚谢客,看来那无方一行人今晚是不打算出来了。”
“未必,或许有些事要深夜才能说呢?”
花韵放下手,绕到夫君身前:“阿生,你说无方人能帮我们找到敛眉和印容吗?”
毕飞升忽地抬头:“这——”
花夫人神色悲戚:“你说,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毕飞升再次叹气,叫人备马。
花夫人想跟上去,却硬生生止住步伐,她不能离开,她必须得等在这里。
毕巡检使到陈家的时候,周平等城卫军还奉命在陈家外守着,城中流言四起,说陈家的几个娃娃们办错事了。
毕飞升还不知道陆淳等人的态度,但还是叫人去镇压了流言,走到周平跟前,听他汇报了几句。
“那小子真哭了?”
周平重重点头。
毕飞升揉着太阳穴,完了,真遇到亲爹了?还是无方人?
直娘贼,知道陈家那三个娃娃从小便不一般,谁能想到这样,但他毕飞升自诩问心无愧,也坦荡荡进去拜会了。
正厅内,由于是家宴的关系,座上只有陆淳、白肆、陈家三姐弟。
陈小雅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一边吃饭,一边吸鼻涕。
陆淳给她递了张手帕,小姑娘接过,又背过身去哭。
陆淳:……
陈大雅放下筷子:“小雅,这般爱哭,先回房间哭个够,再出来吃饭。”
小姑娘便又立马转过身:“我不哭了。”
鼻头还是红的。
白肆和陆淳默默吃饭。
东君元探头:“毕飞升过来了。”
陈星颂看着他。
东君元乐呵呵一笑:“之前没和你说,我是前安乐侯世子东君元,但皇帝估计不愿意撤销我家爵位。所以我一个世子,叫他毕飞升大名怎么了。是不是啊,小公子?”
陈星颂看出这人是有心逗他,眯着眼,先是看一眼爹爹再看一眼舅舅,见二人都没有什么表示,便道:“随你怎么叫他,但今晚是我陈家家宴,他是个外人,怎么能随便进?”
陆淳:“他是你义父,对你也颇有照顾,你真不愿见?莫要吞吞吐吐,自我们相认,你们就这般……我不是怪你们,我只想说,过去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一切都未变过。”
东君元已逐渐摸清陆淳脾性:“那就是要见了,我去说。”
陈星颂挪动椅子,坐得离爹爹和舅舅近一些:“阿爹……舅舅,你们知道毕飞升的小儿子失踪的事情吗?”
白肆:“不知道,之前有听说过,花家姐弟中很有名的姐姐,就是说有皇后命的那个失踪了,但她弟弟也失踪了。”
“是的……这消息被毕飞升把控着,由于涉及继承人的问题,知道的只有少数,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击破……”
显然姐弟三个想造反很久了,你一言我一句,都说得头头是道。
这次是周平凑过来:“毕巡检使来了。”